鸣鸾阁,傍晚时分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元淮走到卢忆荪的身后,给卢忆荪捋着头发, 温柔地看着她。
“陛下,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卢忆荪假装问道。
“前朝的事左右都忙完了,想念夫人了,过来看看你。”元淮说着,坐在卢忆荪的梳妆镜前,用他的手搭在了卢忆荪的手上。
“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手竟然这般凉?”元淮关怀地问道。
“我没事,一切都好。”
“那为何……”元淮看着卢忆荪的眼睛,可卢忆荪一直不敢抬头看他。
“只是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仍旧有些心惊肉跳。”卢忆荪说。
“夫人说的可是曼陀罗花粉,有人趁机嫁祸夫人一事,夫人放心,朕保证,此类的事今后绝不会再有。”元淮信誓旦旦地说道。
“陛下,我说的并不是这些,曼陀罗花粉一事,虽然有人嫁祸、暗害,但此事我未曾做过,心中坦荡,因此并不害怕,我害怕的是……”
“是什么?”元淮问道,“夫人不必顾及其他,但说无妨。”
“臣妾这几日做梦,连日梦到陛下身染瘟疫、卧病在床之时,六路大军闯入了宫城,不仅将臣妾枭首示众,而且还将陛下关进了金镛城,还有就是……”
"什么?”
“臣妾梦到秦王登基为帝,而崔氏成为了太后,对陛下的嫔妃、陛下的女儿,甚至就连侍奉过臣妾的宫女太监,都遭了毒手,下场好的,被崔氏打发到金镛城去,不好的,甚至笞杖至死,梦中图景实在是惨不忍睹,臣妾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夜夜难眠,现在想来也实在是后怕。”
“夫人不必担心……”
“臣妾怎能不担心?”卢忆荪打断了元淮的话,“那六路大军还仍然屯兵在灞水北岸,即使犯下过逼宫的大罪,陛下也未曾加罪于他们,若是这六路大军的将领,铁了心要兵发京城,那我梦中的场景,岂不是要成为血淋淋的事实了?”
“朕之所以一直未动那六路大军的主帅,并非是心中已经宽宥了他们犯下的大罪,恰恰相反,正是要治他们的罪,才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免得狗急跳墙,倒不好了。”元淮说。
“再者说,这六路大军之中,一部分为六路大军主帅的旧部,还有一部分是延昌武人的子弟,延昌武人的子弟多效忠皇室,多于军中主帅,而六路大军的旧部是追随各军主帅出生入死之人,再者与各军主帅的家族多有姻亲,因此他们的心更偏向六路大军的主帅,而疏远皇室。”
元淮接着说,“若是朕贸然加罪于六军主帅,便等同于加罪于旧部的家族,他们一定会誓死反抗,不肯就范,到时候反倒不好了,军中内讧,只怕于国于民也甚是不安啊。”
“那陛下就要听之任之,看着他们拥兵自重,不加以辖制吗?”卢忆荪故意问道。
“夫人可知,这六路大军的主帅,为何屯兵于灞水之北,而没有领兵返回各自的驻地吗?”
“莫不是因为这六路大军讨伐澎夷而回,打了打胜仗,陛下未曾封赏?”卢忆荪早就已经将六路大军里面的打探的一清二楚了,只是在元淮面前装作不知。
“夫人睿智,果真是女中英豪啊。”元淮夸赞着说,“不错,这封赏有功之臣,也是一门平衡朝局的学问。”
“臣妾不懂。”
“其实此次六路大军意图逼宫,朕也甚是意外,除了意外,更多的是欣喜。”
“欣喜?陛下可知当日那六路大军齐聚皇城之下是何等剑拔弩张的场面?眼看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就要始于城下,陛下竟然还觉得欣喜?这喜从何来啊?”
“夫人莫怪,朕知道当日夫人周旋打点的不易,不过且听朕说完,夫人便明白朕心中为何会喜了。”元淮说。
“这六路大军征讨澎夷,将澎夷抢占我大黎东南的十坐岛屿尽数讨回,还将澎夷驱赶到远离大黎滨海之地,也让沿海的百姓免受澎夷的袭扰,这确实大功一件,朕也实在应该封赏于这六路大军,只是如何封赏,朕的心中也是犯难。”
"陛下难在何处啊?”卢忆荪问。
“如夫人方才所说,若是朕厚赏于这六路大军,他们的气焰一定会更不可一世,日后定会拥兵自重,雄霸一方,难以受朝廷的管教约束,这样一来便不好了,只是若朕的赏赐太薄,这六路大军打了胜仗,正是最得人心的时候,而朕却吝惜赏赐,不但这六路大军上下会不满,连百姓们都会觉得朕有失偏颇,会同情这六路大军,如此一来,便会让他们更得人心了,如此,于公于私也不是件好事。”
“陛下说的,倒确实是这个理。”卢忆荪附和道。
"可巧,这六路大军居然在朕卧病在床、昏迷不醒之时,竟敢趁乱兵发皇城,这京城的百姓们都看着呢,朕听说,那六路大军入京之时,甚至有袭扰京城百姓、调戏良家妇女者,如此一来,民心便不会站在六路大军的一方, 而是会向皇室倾倒,他们也知道,若是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皇室对这些拥兵自重的将领们的弹压,将来这群将领们谋逆造反、血染京师之时,他们会是个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