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浮光霭霭,一弯新月如钩斜挂天际,月色清冷如水,溶溶倾泻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中,山脊冥蒙,幽光淡淡,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寂静中,苍青色的峰峦间忽然刮过一道风,若怒色的涛澜卷着骇人的声浪从远处荷荷滚来。
狂风呼啸,林木摧折,铺天盖地的威压如急湍的洪流轰然压过天地,万兽惊醒,发出此起彼伏的嗥叫声,又在下一瞬间软匍于地,噤若寒螀。
正在屋顶修炼的两个少年顷刻察觉到了不对,凛然睁目,抬手祭出泛光的银剑,可还没来得及拔出剑鞘,神思便是一恍,猝然倒在了地上。
一道黑色的人影,若烟岚云岫飘然落在了院落前。
清癯挺拔的身姿,萧萧若风下松柏,他身上还带着凛冽的寒雾,倾泻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散于腰间,若雪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抬头,透过染了白霜的眼睫,目光静悒地看向前方。
“阿吟……”
银色的月光下,屋前的花枝或浓或淡地挂在檐下,被清冷的风一吹,粉色的花瓣宛如薄雾般轻轻飘散,落在了他宽秀的肩头。
先前还狂躁的心,似乎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他推开门扉,缓步走进。
——
云晨倒下了,但姬怀朔却还清醒着,灵海里,他战战兢兢地把身体埋在沙地里,唯恐被眼前的人发现踪影。
这可是,合体期的修为!!
一个念头,便能让他灰飞烟灭,哪怕是他活着实力最强盛的时候,也不一定打的过此人,又遑论现在?
姬怀朔只恨不能把自己化成空气才好,此人是谁?为何会来此?难道是这几个小崽子的敌人?要不要现在弃了这具躯体直接逃跑?
不行不行,若是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姬怀朔心惊胆战了半天,却发现人家压根没鸟他也没鸟云晨,而是径直走进了屋内。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人伸手抚摸上了床上少女的脸颊。
只此一眼,他再也不敢看,牢牢固住神识在沙地,一动不敢动。
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我去,难道这也是那个小丫头的爱慕者?云晨这小子危矣啊,合体期的大能他怎么能争的过,搞不好小命都得丢,不行不行,我得劝他离开,免得带累我。”
想是这么想,可念及那少年执拗的性子,他又觉得劝他离开这事儿没谱,他还是想想怎么夺舍或者用什么别的办法搞个肉身吧。
……
房间里,鹿呦还挣扎在噩梦里,梦里的云义实在太过可怕,她吓的冷汗连连,小脸映着月光,白煞煞的一片。
“不要,不要……”
在云义压下来那一刻,她猛地惊醒过来。
四周安静的可怕,她喘了口气,下意识扑扑胸口,想安慰一下自己受惊过度的小心脏,结果刚刚抬起手,汗毛悚然一立,恐惧不可抑制地蔓延。
骨节纤长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温度摩挲在脸颊,那人身上清冽如雪中白梅的冷香近在咫尺,萦绕难消。
瞳孔骤然紧缩,她似是完全惊住,失声了一般,只能僵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那只皓白的手腕发呆。
鹿呦本就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如今噩梦的对象竟然就在旁边,差点没给她吓的魂飞魄散。
好半天,她闭上眼睛,飞快地揪了一角被子拉过头顶,自欺欺人地嘟哝:“都是梦,都是梦,我果然还没有醒过来,太可怕了,竟然还会做梦中梦……”
“所以,你梦见我了?”
清凌凌的声音,清晰沉澈,仿若一涌冷泉击碎在石壁,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鹿呦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疼地她龇牙咧嘴。
很好,真的不是梦。
她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争斗,调整好表情,才缓缓拉开被子,笑的清甜无害道:“云师叔,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他垂着眼,静静地看她,低直的长睫在淡红的眼睑处拓下细密的青影,狭长清冷的眸底漫着深不见底的墨色,有什么辨不分明的光影细微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拖入其中沉溺。
鹿呦愣了愣,试探性地唤他,“师叔,您……”
身体却倏然落进一个冷香扑鼻的怀抱,他紧紧拥着她,轻轻颤抖着将下巴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不知名的情绪在泛滥,一颗心,仿佛在此刻才算完整。
“是你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涩哑,像是磨过砂纸的碎片,在一点点割断绷紧的思弦。
推拒的手指蓦然僵住,她微微张着唇,怔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反应。
半晌,她动了动僵硬的唇角,声音低慢的不自然,“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云义闭着眼睛,压抑的情绪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声音也在瞬间冷沉,“你所谓的前世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梦里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心陡然沉到了谷底,她眼神泛起显而易见的慌乱,“什、什么前世,什么梦?你在说什么?您是我师叔,我是您的师侄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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