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绿江蜿蜿蜒蜒,盘旋于辽东山峦之间。
它比不得长江浩大,比不得黄河雄壮。比不得珠江辽阔,也比不得汉江悠长。
可是它千百年来,一直盘踞在辽东大地,从长白山下发源滋养着辽东子弟。这条江,算是辽东的母亲河。更重要的是,它连接着出海口。
若是让历史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那么几百年后,鸭绿江会成为界河,它所接的出海口为别国所用。这里千百年来孕育的一切,都将成为别人的成果。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得到了许多。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甚至有些失去的东西,让人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盛夏,辽东大地漫天遍野的野花盛开,山川河流在阳光下都泛着光泽。青山之边,是辽东波澜壮阔的黑土地,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豪迈辽阔。
一队骑兵,从茂密的森林中穿行出来,缓缓来到江边,马上的骑士穿着有别于中原的白色服饰。他们信马由缰,任凭战马在江边饮水,目不转睛的看着鸭绿江对面的山川土地。
骑兵之中,一个看起来身份最贵的男子,脚踩仆人的脊背缓缓下马,看着大江对岸,赞叹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辽东路!”
这本是元代诗人张养浩的诗,描写的是千里潼关景象。而此刻,却被这人用在了形容辽东土地,颇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但是这人声音落下,身后数人却齐齐拍手叫好,其中一看起来似乎是文人一样的人开口说道,“靖安君把此诗用在此处,真是应景!”
念诗的男子正是高丽王李成桂第五子,于诸位王子中最为有才干的高丽靖安君,高丽兴亲军卫节制使、三军府中军节制使。
“不过是有感而发!”李芳远依旧看着鸭绿江对面,本就细长的眼睛,越发狭窄起来,用马鞭指着山间若隐若现的堡垒,皱眉道,“那里应该是明国的凤凰堡吧?”
他身后一个卫士打扮的粗犷男子,定睛看看,“是的君上,凤凰堡归明国辽东军卫,有兵六百三十六名!”
“其实,那边本是我们的土地!”李芳远看着对岸的目光,变得有些愤恨,“高丽的祖先,在浑河之边建立高丽,全盛之时从浑江开始,西抵辽河,北至开元吉林市,东到布尔哈图延边,南道汉江高丽的汉江。”
“幅员辽阔万里,能与中原争雄。”说着,李芳远愤恨的眼神,越发的愤怒起来,“可是中原自持强盛,以武力压迫,逼得我们高丽从辽东沃土中,迁徙到三韩之地!可恨!”
一番话说完,周围的卫士们,都是目光暗恨,看着江对面神情狰狞。
唯独刚才奉承李芳远的文士,眼神之中暗含腹诽。
这位王子一向勇武,喜欢口出大言,故作豪迈。岂不知这番话,却说得错漏百出。
“高句丽之王朝和现在的高丽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即便是后来迁移到平壤可是那时的高丽半岛,却是王朝并立。而后唐灭高句丽,三韩半岛的中华遗民和土著结合,才有了后来的高丽。”
“再说,你李家原是大元的世袭万户,根本算不得真正的高丽人呢!”
“史侍中,我说的不对吗?”见没人奉承,李芳远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靖安君所言,满是豪情壮志,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姓史的文人赶紧说道,“哎,可惜明国势大,不然以君上之才,定能率军北上,恢复旧日山河!”
“明国!”李芳远咬紧牙关,脸色狰狞。
大明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在所有高丽人的心上。面对这座大山时,他们只有谦卑恭敬。但是背对这座山时,他们却在暗自诅咒。
“明国虽强,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李芳远继续开口,“大明之敌是北元,对于我们高丽,他们只有怀柔显示天朝大度。辽东之地,中原鞭长莫及,我们高丽可以一边上表称臣,一边暗暗图之!”
说着,面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我知道那些明国大官们的心思,辽东苦寒之地,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鸡肋。与其为了这些地方和咱们交恶,还不如默认咱们占了。天朝嘛,就是要大度,就要有气魄。”
“不过!”史姓文士斟酌片刻,开口道,“靖安君,此次咱们的动作还是大了些。若是明国怪罪下来..........”
“那就请罪便是!”李芳远笑道,“还是老一套,等明国的国书到了,就派人去应天府请罪,并献上珍宝,大明要面子,咱们就给他们面子。他们得了空头面子,咱们落个实惠!”
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你记一下,回头帮我给父王上书,进贡明国的礼物,给北平的燕王一份,要格外的厚重。大明燕王是边关的塞王,听说那个人是个骄傲,喜欢别人奉承的人。咱们姿态低一些,请他说说好话。”
史姓文人恭敬地说道,“臣记住了!”
李芳远随即点点头,又叹息一声,“哎,若高丽有控弦之士百万,何必如此低三下四。想那耶律完颜辈,不过是辽东蛮夷,都能成就霸业。我高丽,又差了什么?”
“此人非良君!”
史姓文士心中再次腹诽起来,辽金都是虎狼之兵,以一当十,方能于中原裂土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