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的魔矿灯灯光洒落在舒席与他手中的信件上，光芒穿透了纸张，又仿佛没有穿透，将信纸淡薄的阴影连同他的影子一起投射在下面的漆木书桌上
——信纸不多，只有一页，上边并未写完，抛开寒暄意义的开头，能写入的内容更是少之又少。
正常而言，认识单词的人几秒便能完成一次粗略的阅读，穿着深蓝法师袍的舒席却将简短内容的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把上面每一个单词的意思，彻底看透，确认其所述的真伪。
但无论多少次，信纸上的内容都没有任何改变。
信封蜡印上旗帜与玫瑰交织的家族印章，无声的证明着其绝非某人的玩笑之举。
除了王族，没人敢开埃里克家族的玩笑。
“怎么会这样…”
舒席将有着折痕的信纸甩在桌面上，右手扶额。
他的脸几乎全部埋没于那疏于打理的褐发和手掌的阴影之下。
但只要有一位和舒席·维恩熟识的人推门走进，他立刻便会察觉坐在书桌前的巫师，此刻表情是多么的难看。
私人的书房笼罩在寂静中。
坐在几排宽大书架环绕下的舒席，就像化作了一尊只具备了色彩的石像。
简约的书房内，仅有悬在一侧墙壁，外壳黄铜制的机械钟表仍旧在尽职尽责地走动着
——摆轮与齿轮咬合的低拉伸清楚可闻，如同，是这件机器才让房间的时间不至于停滞。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分钟。
直至一声叹息，在书房响起。
舒席靠在扶手椅的棉花芯靠背上。
随他心思的杂乱，空气中的魔力都有些躁动，像是烈火炙烤过一般，令他的身影变得模糊。
“新派那些老家伙究竟想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注意起雷克？不……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现在追本溯源，没有任何意义！”
舒席的眉头几乎快拧到了一块。
——直觉和理性都在告诉他，这件事的起因源于自己。
因而他有必要对此负责。
舒席思索了片刻后，决定将问题摆回开始的正轨上。
“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承诺给予雷克帮助。”
“给予等同于恩惠和人情，他们想拉拢雷克？”
想要揣测对方的意图，首先你得从对方的利益出发。
这是喜欢，甚至沉醉于政治权术的贵族们最基础的素养。
舒席识而不精，但在这圈子中混迹过，也不能说一窍不通。
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问题所在。
“雷克·维斯忒现在只是名普通公民，即使加上冒险者和失踪军官的头衔，也绝不至于引起王国五公爵，埃里克家族的注视。”
“这明显不是身份上的问题……阶位？埃里克家族，或者新派需要一位上位白银级的职业者的友谊？”
“不应该，新派早已在王国政治中站稳了脚跟，但备受保守派的钳制，在派系领地扩张上，举步维艰。”
“……比起积蓄武力，拉拢贵族商人，巩固派系内贵族信心，才是更为明智的抉择……”
“友谊终归只是友谊，而非必须践行的契约。”
雷克没必要为一次恩惠，一次帮助而效忠于贵族，豁出性命。
没人会这么做。
那位还算精明的埃里克公爵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舒席没有在意信件落款者是费松·埃里克，而非公爵本人。
在他看来，以家族名义写的信件，一位白银阶位的家族骑士做信使。
已经足以代表来自埃里克家族的意志。
哪怕当时不是。
那位骑士抵达这里，埃里克家族也必须承认，这便是他们的意志。
因为这时，埃里克家族是否承认已经无所谓了。
重要的是其他派系，其他贵族怎么看，怎么认为。
举棋不定，不利于弱势的新派。
“最精明的商人，不会做单纯的善举。”
“埃里克家族认为雷克有机会在未来晋升为黄金阶位……提前隐晦的投出自己的橄榄枝？”
“呵呵，缩在幕后，静待事成，还怪有贵族和权术家们的风格。”
舒席脸色舒缓了少许。
至少比刚阅读信纸时，严肃难看，要好得多。
相比起一无所知，能大概猜到对方注重的利益，意味着他还能提前做出些准备。
“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去和雷克谈谈了，他应该也不希望介入到贵族们无聊且危险的斗争中，埃里克家族的人情也很麻烦。”
整理好思绪，舒席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准备收拾好落在桌面的信纸和信封。
这些可见不得人。
但他也不打算直接烧毁，没准以后还有用到的时候。
在魔法的世界里，未毁的物证有时比记忆更为靠谱。
信纸被再次收入信封的前一刻。
在明亮的灯光下，它的内容最后一次暴露在了空气中。
“尊敬的维恩子爵，很高兴你没有拒绝这一份请求，相信我，不但有利于埃里克家族，同样有利于你和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