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潘十七哼了一声,一脚蹬着船头似在看远处的风景,并不理睬马十二。
独孤湘戳戳江朔道:“朔哥,那潘十七怎生得这么矮?倒像东瀛人一样。”
江朔迟疑道:“我看着他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独孤湘嗤笑道:“你不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吗?怎么不记得此人了?”
江朔亦笑道:“离得这么远,我如何看得清?一会离得近了再说。”
马十二见潘十七不理睬他,招呼船工把船靠向对方,海鹘船比遣唐使船要低矮许多,他一跃上了潘十七的船,口中道:“老潘,我不管你此前为什么想夺我老马的位置,不过按海上的规矩,一起共过难什么节也就都解了,以后我们仍是好弟兄……”
他见潘十七仍不理他,上前一拍潘十七的肩膀道:“老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潘十七忽然抽出腰间横刀,转身一刀干净利落地把马十二的肚子横着剖开,几乎斩为两段。
马十二瞪大了双眼,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潘十七,口中嗫嚅却只有鲜血涌出,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向后一仰,身子裂开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通”的一声跌入海中,与那巨鲸不同,只泛起一个小血沫就再无痕迹可循了。
这变故一生,两艘船上的海盗尽皆哗然,潘十七此举实是坏了规矩。海上讨生活的人都迷信,一起遭遇海难而未死,那就是老天不让人死,又怎能再刀剑相向呢?
不少人已手按刀柄想要发难了,潘十七却毫不畏惧,现在船头,向众人喊道:“我杀此贼自有原委!”
别看他生得矮小,却凛然有威,气势上压人一头。
只听潘十七道:“要说坏规矩,可是他马十二先坏了规矩,兄弟们在海上讨生活,少不得要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本不为过,可是所谓盗亦有道,海盗也是讲规矩的。”
一名上了年纪的海盗冷笑道:“海盗有五不抢——不抢官家,不抢同道,不抢僧侣,不抢贫苦,不抢保户,我没见马十二坏过这些规矩,倒是你潘十七今天官家、同道、僧侣可都已经抢了个遍呢。”
潘十七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江朔等人离得远来看不真切,却听他道:“我便是官家!”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那海盗慑道:“既然是朝廷的人,怎么陈将军不识得?”
这下轮到潘十七冷笑了:“你怎知他不识?”
几艘船上的海盗又齐刷刷地望向陈先登,陈先登见躲不过去,只得承认:“是了,其实我早知道潘十七的身份,今日用官船拍沉马十二,并非帮着海盗黑吃黑,而是为国锄奸。”
话虽这样说,但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觉得一定另有隐情。果然晁衡问道:“陈郎将,你官居从五品,在明州地面颇不低了,这位潘郎看起来也既不像比你官阶高,也不像是监军的黄门太监,你怎会受他差派?”
陈先登叹气道:“哎……只怪马十二实在是太过分了……”
众人越听越糊涂,陈先登却不肯再说了,潘十七道:“马十二坏的规矩,比五不抢更甚,他勾结黑衣大食,想要切断大唐的海上通海夷道的商路。”
江朔心道:难道是那闹文又到海上兴风作浪了?当年闹文的大食海船一路北上直到渤海,江朔就觉得奇怪,后来被追击而来的崖州海盗大统领冯如芳击败,才灰溜溜地逃跑了,看来后来又来勾结翁山的海盗,意图不利于大唐。
先前那海盗却道:“如今马十二死了,空口无凭,姓潘的你说什么都可以咯。”
潘十七道:“姓潘的说话自然没有分量,但我盐官许家说话,却还有些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