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打破了沉默,他缓缓地道:“此番我在此设帐,原是为了结我吐蕃与南诏的旧怨,不想引来了隐盟群豪……”
见李珠儿转头看着他时,尺带珠丹亦冷冷地盯着她,道:“巨子是铁了心要与我吐蕃为敌了么?”
此刻谁都看得出此刻帐内吐蕃落了下风,但尺带珠丹的语调依然平稳,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王者风度。
李珠儿叉手道:“隐盟之道在乎平衡,初唐时唐军深入吐蕃,隐盟也曾助吐蕃退敌,不过赞普这些年来夺城拓地,怕是早已不需要隐盟了。”
李珠儿这番话便是暗示当年隐盟帮助吐蕃,是因为唐强蕃弱,如今吐蕃自恃兵强马壮,四处出击攻城略地,自然是得不到隐盟支持的了。
尺带珠丹道:“难道吐蕃人只能世世代代生活在这苦寒之地么?我想为臣民打开走下高原的通道又何错之有?巨子何在?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李珠儿摇头道:“巨子不在此处,巨子让婢子转告赞普,吐蕃和南诏可约为兄弟之国,依唐蕃茶马互市之故事,通商旅利民生,巨子绝不阻拦。”
尺带珠丹缓缓地道:“只怕南诏王未必肯,唐蕃马市断绝日久,剑南道节度使也必不肯让南诏与吐蕃贸易。”
阁逻凤也对李珠儿陪笑道:“自父王死后,鲜于仲通对我南诏逼迫日急,巨子要我与吐蕃交好互市,只怕鲜于老儿不能答应。”
李珠儿笑道:“鲜于仲通那边,南诏王不用担心了。”
阁逻凤喜道:“莫非巨子与鲜于老儿有交情……”
不等他说完,空空儿在一边大摇其头,道:“不是,不是……是鲜于老儿马上要发兵来打你了。”
阁逻凤惊道:“我又没有得罪他,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进攻南诏?”
空空儿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杀了云南太守张虔陀啊。”
阁逻凤更惊,道:“哪有此事?张虔陀好好在姚州待着。”
空空儿摇头道:“杀了,杀了,张虔陀确是死了。”
阁逻凤见空空儿夹缠不清,本待要怒,但他知道空空儿武功太高实是神鬼莫测,一时不敢发作,转头向李珠儿投去征询的目光。
李珠儿一笑,道:“王驾贵人多忘事,我替你回忆一下。先云南王皮逻阁王薨后,张虔陀奏请以王驾的弟弟诚节为王,甚至当面辱骂逼迫王驾退位,可是有的?”
阁逻凤点点头,迟疑道:“是有此事,但此乃我南诏家务事,大唐圣人也已经正式册立我为南诏之主了……”
李珠儿道:“可是张虔陀可没有就此罢休,他仍然常常向朝廷密奏你对朝廷无礼,似有反叛之心。”
阁逻凤道:“这都是张虔陀诬告,并无实证,圣人英明,必不会为其所蒙蔽。”
李珠儿不答,继续说道:“张虔陀为什么一定要死死咬住王驾,其实另有隐情,王驾应该知道……”
阁逻凤忽然涨红了脸道:“别说了!”
李珠儿却哪里听他的,自顾自说道:“王驾曾携夫人到姚州弄栋城拜谒张都督,张都督垂涎王妃美貌,言语行为中颇有狎昵、猥琐之态……”
阁逻凤大喊道:“这都是谣言!”
李珠儿仍是不理,继续说道:“王驾非但不点破,反而每次拜见张都督都带着王妃,二人暗通款曲,一来二去……竟然有了私情。”
阁逻凤怒道:“假的,假的,没有此事!”
他想要上前阻止,但李珠儿此刻已经走到大帐中间,和他之间隔着江朔和空空儿,他却也不敢冒进,只能无力地呼喊,大帐中的一众吐蕃贵胄不禁忘了自己身处的困境,一齐望向阁逻凤,隐隐感到他的脑袋上似乎有些绿油油的,有定力差的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阁逻凤怒目瞋视,喝道:“笑什么笑?都是谣言,没有的事!”
众人哪里肯信,都微笑着看着他,目露同情之色,在阁逻凤眼中简直比刀子还扎人,他如困兽般转头一一盯视那些吐蕃人,被他嚇人的目光盯到的人都不禁一抖,敛起笑容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只有李珠儿冰冷的语音仍然不停:“如今边情紧急,王驾亲冒弓矢,只身犯险之际,王妃却被张都督接到姚州去咯……”
“啊!”阁逻凤怒吼一声,他终于知道这桩丑闻是包不住了,于是改变策略,怒吼道:“贱人!猪狗辈!我必杀此二獠!”
空空儿捂掌道:“对咯,这才是真男儿,我说你杀了张虔陀吧……”
阁逻凤疑惑地看着空空儿,他口中喊杀,却还未杀,难道他喊一声张虔陀就在几百里外的姚州城暴毙了?
李珠儿解释道:“巨子知道王驾定不能受此辱,故而请空空儿帮你杀了这对狗男女,目下首级已然传到成都,弄栋城也已被愤怒的南诏百姓团团围住了,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空空儿随手虚划一道,桌上那把银壶立刻断为两截,内里的酒液泼了个满桌,空空儿笑道:“我模仿南诏王的手段杀了这对男女,虽非南诏王亲自动的手,却也差之不远矣。”
这一招正是南诏皮逻阁父子最为得意的气剑术,没想到空空儿竟也能施展,气剑术斩击的断口与刀剑切割有明显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