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思琛不解道:“副都护刚刚还在说,吐蕃这几年都打不到于阗来,我等又如何建功立业呢?”
程千里道:“思琛啊……你可知高仙芝要打石国?”
毕思琛道:“下官不知……高仙芝做事神神秘秘的,除了封大夫,他从不和人商量。”
独孤湘悄声问江朔:“这封大夫又是个什么大夫?高仙芝军事部署不和将领商量,反而找个医生?”
其实毕思琛所说的“封大夫”乃是蒲州封常清。他的外公因罪流放安西,却颇为博学,封常清幼年随外公读书,虽然学识渊博,但他是犯夫之后,无法参加科举,只能自荐投军。
封常清有眼疾,又是跛足,在军中自然无人待见,他却偏偏才大志高,想要投到当年风头最劲的高仙芝帐下。
高仙芝本人相貌英俊,他的侍从皆是风姿潇洒,鲜衣怒马的美少年,自然看不上封常清的长相,但封常清每日投书固请,高仙芝拗他不过,又见他文书不错,便留他在帐下做个无品级的侍从。
开元二十九年,达奚各部叛乱,奔袭碎叶城,夫蒙灵察派高仙芝率领两千名精骑平叛。这一仗本身可谓轻松,无甚特别之处。奇就奇在封常清所写的捷报上。
高仙芝出击并没有带封常清,封常清在帐中私下写好捷报,捷书中详细地陈述井眼、泉水、驻军地点、战术,乃至,仿如封常清亲眼见到一般,高仙芝阅后大为吃惊,夫蒙灵察及其下判官刘眺、独孤峻等也都颇以为奇,由此安西军中人人对封常清礼让有加。
高仙芝做了安西四镇节度使之后,封常清因随从作战有功,高仙芝便奏请他为庆王府录事参军,充节度判官,不久,又加朝散大夫衔,因此安西军中皆称他为“封大夫”。
高仙芝对他最为信任,每次出征,便令封常清为“留后”,统管四镇的仓库、屯田、甲仗、支度、营田等事宜,每有要事更是只和封常清商量。
江朔和独孤湘可不知道这些,还当“封大夫”是个医生。
那边程千里对毕思琛继续说道:“高仙芝上奏说石国无番臣礼,非但自己不事朝贡,更阻断了葱岭以西各国向大唐朝贡的道路,请朝廷准许进讨。”
毕思琛道:“石国自恃是昭武九姓第一大国,竟然如此猖狂,不过攻打石国,也轮不到咱弟兄吧?”
程千里摇头道:“思琛,你还是没明白……你自己说说,这些年来,葱岭以西二十几国,哪个殷勤朝贡的?又何需石国阻拦?”
其时,大食早已在波斯崛起,尤其是黑衣大食的根本之地呼罗珊紧挨着吐火罗诸国,这些年其东顾之心日益彰显,葱岭以西各国遭其挟持,多转向西面,对大唐的侍奉愈发的敷衍了,可不单是石国如此。
毕思琛道:“不错,高仙芝单拿石国出来,是要杀鸡儆猴吗?”
程千里道:“据我所知,他是觊觎石国的财富。高仙芝其人贪财好利,他听说石国国王车鼻施富有,便想托言石国有不臣之心,将其攻灭,便可得其财货。”
毕思琛迟疑道:“副都护的意思是,我们密告他此等行径?”
程千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假装抹着眼泪道:“思琛,你是真的如此天真吗?如今的圣人,只要能开疆拓土,能报大捷,那管你出兵理由是真是假?高仙芝灭国获得财货后只要给遥领安西大都护的李林甫分上这么一份,李林甫又如何会追究这仗该不该打?”
毕思琛愈发的糊涂了,道:”那……密告无用,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程千里敛起笑容,凑近毕思琛的耳朵低声细语,这时独孤湘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而江朔耳音极好,仍能大概分辨出程千里所说的内容。
他说的是:“高仙芝能假报石国有不臣之心,你就不会依样而为么?”
毕思琛仍是呆呆地不得要领,道:“依样而为?我们也上奏朝廷,石国有不臣之心?”
这时另一汉将终于忍不住了,道:“毕将军,副都护的意思是,高仙芝能说石国不臣,我们也能说于阗国不臣么,这仗不就打起来了?”
毕思琛惊惧地望向程千里,程千里却只顾仰头饮酒,并不理会他的眼神。
毕思琛对那汉将道:“王滔,于阗王尉迟胜侍唐最恭,安西人人皆知。他曾亲赴长安拜见圣人,圣人对他可是十分喜爱,不仅将宗室之女嫁他为妻,更授他右威卫将军、毘沙府都督之职。”
程千里笑着接口道:“不仅如此,尉迟胜与高仙芝的关系也非常融洽,他曾随高仙芝出征,击败萨毗、播仙等小国,立下大功,任他为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的诏命刚到。”
毕思琛道:“是啊!这样的人,说他造反,谁人能信呢?”
程千里不慌不忙地道:“尉迟胜当然是忠心不二,但他的胞弟尉迟曜可就不一定咯。”
毕思琛道:“那我们帮他弟弟造反?”
江朔听了都不禁暗自摇头,心道:这毕将军,也不知道是太实在,还是太蠢。
果然那汉将王滔道:“毕将军,我们只管杀了尉迟胜,再宰了尉迟曜,到时候只说是尉迟曜串通吐蕃,意欲弑兄夺位,到时候两个死人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我们说?”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