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穿出中条山,见一小城,浑惟明对江朔道:“少主,你可别小看这小城,此地名禹王城,相传大禹建立的夏朝便定都于此。”
河东道与河南道并非以河水为界,而是以中条山为界,因此此前渡河登陆的平陆仍属于河南道陕郡地界,翻过中条山之后,才进入河东道绛郡夏县,禹王城便是夏县的治所。
禹王城北有一条驿道,浑惟明向东北一指道:“沿路北上,就是闻喜县。”
江朔道:“哦,那便是裴旻大将军的家乡闻喜么?”
浑惟明道:“不错,不过我们此番可不北上,到不了裴将军的家乡咯。”又向西一指道:“向西便出了绛郡,进入蒲州河东郡了。”
众人一路向西,到了安邑,浑惟明又道:“夏都原名安邑,不过此处的安邑城是后来魏国建的新安邑城,夏都便改名禹王城了。”
这安邑果然是一个更大更繁华的城镇,浑惟明财大气粗,在此地给众人都买了马匹,此行西去数千里之遥,不可能全靠轻功飞纵前往,更何况众人都中了光明盐之毒,还是少用内力的好。少林、茅山各人也都不再推辞,乘了浑惟明买的马继续西行。
浑惟明向大路南面一指道:“南面这个长条形的大湖就是解池,解池者河东盐池也,其水咸卤更数倍于海水。传说黄帝杀蚩尤于中冀,蚩尤肢解,身首异处,其血化为卤,既此‘解池’,解者‘尸解’之意也。”
江朔心想:此等逸闻趣事湘儿是最喜欢听的,但她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道独孤问爷爷是否会给她说这些典故,而此前和他说说笑笑的叶清杳也和他刻意保持距离,不子再主动说话了,江朔只觉索然无味,不禁黯然神伤。
好在浑惟明对沿途市镇颇为熟悉,一路西行一路指指点点,倒也不嫌冷清,江朔忍不住问他:“浑二哥,你怎么对河东郡的情形这么熟悉?”
浑惟明笑嘻嘻地道:“天下之盐十之二三出自解池,所产盐利占天下赋税的十之一二,两京吃的盐皆出自解池,咱们跑漕运的能不熟悉么?”
如此行了不过两百里,到了一处大城,浑惟明说这是蒲州城,蒲州古称蒲坂,是虞舜定都之处。举目看此城却是个巨大的要塞城市,浑惟明道:“蒲州为天下要地,既守着关于两京生计的盐池,又与潼关隔河相望,为其项背,北魏登国元年,开始扩建蒲州城,如今城墙高筑达三丈八尺多,比两京的外廓都高,乃河东、河北陆道进入关中之第一锁钥。”
众人绕城而过,看着巍峨的城墙和高耸的箭楼,都赞叹不已,蒲州城紧邻河水岸边,往水岸边看,有一道曲拱梯形石堤,堤基下有密密成排竖钉的柏木桩,垒砌石条间灌有铁汁,又以米浆白灰泥粘合缝隙,十分牢固。
堤岸上布置着四尊铁牛、四个铁人、两座铁山、三个铁墩、一组七星柱。拉住了粗大的铁索,串起浮舟渡桥,一直延伸到河对岸。想来就是蒲津浮桥了。
在其西南河水中高阜处居然还有一座四檐三层的高楼,远远看去嵯峨高耸,更有无数巨大的水鸟栖居楼上。
江朔见哪些水鸟似鸿而大,长颈赤喙,白身黑尾翅。问浑惟明:“这是什么水鸟?这样巨大?”
浑惟明道:“这是鹳雀,此楼因为常有鹳雀栖其上而得名。”
江朔惊喜道:“这就是鹳雀楼。”
浑惟明道:“是啊,少主也知道鹳雀楼么?”
江朔道:“怎么不知?”随口吟道:“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浑惟明赞道:“啊呀……少主真是文武全才啊,出口成章,更胜东汉曹子建啊。”
江朔羞赧道:“哪里是我作的,此乃晋阳王之涣王季淩所作。”
浑惟明笑道:“咱这些粗人也不懂得什么诗词文章,江少主既然有此雅兴,我们便去登楼一观?”
江朔心中实愿登楼,体味诗人的登临之感,但心想此刻又要务在身,似乎不应该节外生枝。
神会看出江朔心思,笑道:“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们走了两百里路,也乏了,不如登楼远眺,也歇歇脚再走。”
众人闻言一起称好,向着鹳雀楼走去。
到了楼下,才发现有军士看守,守门军士见来了一众僧、道还有几个俗家客商打扮的人,纷纷按住横刀刀把,为首一个什长喝道:“站住!你们要做什么?快闪开!”
原来这鹳雀楼是北周大将军宇文护建造,为一座军事戍楼,平民百姓不得入内,江南名楼黄鹤楼、岳阳楼等最初也都是城墙上的戍楼,只不过后来城墙变动,改做了观景楼,平民才能登楼。
别说江朔,连浑惟明也不明其理,笑嘻嘻地上前叉手道:“我们不过是往来的客商,我家少主人慕此楼高,想要登临怀古,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说着伸手去捏那什长的手,他的手拢在袖中,暗扣了一枚波斯银币,搀手之际将那枚银币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入那什长的手心。
这可谓是另一种“袖里乾坤”的功夫,浑惟明行走各路码头,少不得遇到官吏讨要贿赂,铜钱不值钱,布帛太大,不够隐蔽,就以这波斯银币行贿。
这波斯的钱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