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森失焦的目光,顺着脸颊上的手和熟悉的气息,迟钝地落在苏煜的脸上。
尽管面前的这个男人包裹严实,根本就看不见他的面容,但贺森依然能从那双裸露在外的那双眼睛,和身上独有的香味,确认出————这就是苏煜。
他努力将眼睛张得再大一点,想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
苏煜……
苏煜……
哥哥……
有泪珠顺着贺森的鼻梁,滴到了苏煜的手上。
苏煜的手指微颤了一下。
贺森身子冰冷,可从他眼眶流出的眼泪却格外滚烫。
一滴又一滴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很疼,很疼。
比起自己身上所有的伤加起来还要疼上很多倍。
苏煜用力都吸了下鼻子,感觉眼眶滚烫,烫得要流下什么东西。
贺森动了动手指,想要抬手抓住那只温暖的手,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
他尝试了好几次,却以失败而告终。
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气恼!
怎么这么没用!
连抬手触摸他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他的手被温暖包裹住,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
贺森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像被无数把利剑刺穿了一样,好疼,好疼。也像被大火烤过一样,好干,好烫,好痛。
除了用这双有些模糊的眼睛看着他,贺森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冲着他露出一个微微笑,可也做不到,他现在脸部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这就是“治疗”后的后遗症。
苏煜看着他焦急的神情,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将贺森的手缓缓托起,将他的手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声音温柔地说:“阿森,是我。”
“我是苏煜……”
“我回来了……”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了。”
“你自己好好感觉一下,我有体温……有心跳……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是真实的我……”
“我好端端的……我在这里……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怕……”
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贺森的脑袋,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无奈又心疼地说:“我才离开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呢?”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进组拍新戏,不能带手机,你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或者给我助理打电话,我还把她的电话号码发给你了,你不会忘了吧?”
他又摸了摸贺森消瘦的面颊,柔声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我很好。”
“你快点好起来……我想你快点好起来……”
隔着薄薄的衬衣,手心传来对方温热的体温,还有心脏跳动。
有体温。
有心跳。
还有他的声音。
以及他身上的味道。
错不了,是他。
苏煜……
你真的没事……
太好了……
贺森的睫毛颤了一下,眼眶越来越红。
他艰难地张开了口,想和对方说话。
苏煜几乎要贴在贺森的唇边,才能听见贺森用微弱的音量,哀求着他:“哥哥,别看我……”
“我不好看……”
“求你了……”
他将头埋进枕头里,不让苏煜看见。
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流,枕头很快被打湿一片。
他现在一定又脏又臭又难看……像个疯子一样……
苏煜却这么好,这么干净。
他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怎么能让苏煜看见呢?
他会不喜欢的……
苏煜会不喜欢的……
不能让他看见……
苏煜不能不喜欢我……
他会讨厌我……不要我吗?
要是……要是苏煜不要我……
那我……
那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干脆死了算了……
护士小姐来查房,看见贺先生醒了过来,他把整个头埋进枕头里,肩膀在剧烈颤抖着。
护士小姐开始紧张起来,生怕他身体哪里不舒服,连忙上前询问:“贺先生……贺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她。
她又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男人,他身材高大,戴着口罩,神神秘秘的,护士小姐多了些警惕。
贺先生是重要关注对象,不能有任何闪失。
护士小姐开始下逐客令:“这位先生,贺先生现在不舒服,您先出去好吗?”
对方没有回应。
“先生?”护士小姐又叫了一声。
苏煜像听见一样,依旧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病床之人身上,而那个人却始终头也不抬,将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
护士小姐立马给张医生打了电话。
又过了两分钟,他摸了摸贺森的发顶,脚步虚浮地走出了病房。
自从贺森入院后,张医生为了他的病情,就一直住在医院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