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明意抱紧爷爷,像抱着逝去的一缕风。
明享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夹着院子里清冽的风,如潮汐淹没长堤,带他回到小时候。
将明意扶开点,明享手费力伸进衣兜里摸索。
他穿着朴素的衬衫,外面是件灰色开襟毛衣,口袋很浅装不了什么东西。
“好孩子,不哭啊。”明享不再强健,三根手指别扭地捏着个果冻,执意塞给明意。
明意拿过来,是一小个荔枝味的喜之郎果冻,“爷爷……”
小时候,爷爷很高大,不苟言笑,来去如风,被很多人簇拥着,难以接近。
可不管在哪里,只要看见明意,他都会神奇地从兜里变出点玩意儿。
有时候是一颗椰子糖,有时候是一包小点心,更多的是荔枝味的果冻。
明享已经有老年痴呆的前兆,却顽强地记着,明意喜欢的味道。
他怕自己忘了,就让秘书在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放一颗荔枝味的果冻。
明享用粗糙的掌心,抹掉明意的眼泪,“跟爷爷回去住好不好。”
明意没想到爷爷是来接他去老宅的,猛然愣住,转头眼神询问明文山。
“你想去就去吧。”明文山受到触动,突然松口。
他与明享很难有如此亲密的感情,好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生下了另一块石头。
“好、好。”明享怕儿子反悔,拉起孙子就要走。
拐弯瞬间,他看见楼梯边站着的明彻。
明彻腰背挺直,从容接住他的视线,微微躬身算是问好。
明享也仅是点点头,再无表示。
比起对老大、老三家孩子的敷衍,他对明彻几乎是无视的,保持着客气疏远的距离。
最后在门口,明享停住轮椅,“老二你过来。”
明文山有点意外,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父亲什么事?”
明享突然抬起手。
明文山以为他要说话,招呼自己呢,立刻躬身下去。
就这么,正好把脸送到明享的手心里。
明享就着这寸劲儿,拍了拍儿子的脸颊,“别操心。”
明文山有点不习惯,绷着脸说了声“好。”
明享转身,外面是雪后漆黑的夜,长得无边无际。
他能理解儿子为何溺爱明意。
那是因为,明文山将自己缺失父爱的童年,颠沛流离的少年,心惊胆战的青年……都补偿在了明意身上。
这是明享隐匿于心,难置人前的痛。
……
明意搬进老宅,和明享住在一层,紧挨着书房,这是谁都没有过的待遇。
明彻知道那里水浅王八多,给弟弟五千万做零花钱。
还让他买大件直接走家里公账,账上可动余额三个亿。
然后叫人成群结队,把明意的衣帽间搬了过去。
明文山更了解自己的兄弟姐妹,势利又难缠,明意离家多年,没有资产傍身容易受气。
他火速将南边一栋十七层写字楼,转移到明意名下,股权需要开会,还要公示没有这么快。
明享依旧担任享通电子的董事会主席,每天下午都要处理公务。
他要求每周四,住在老宅的孩子,都要与他一起办公。
老大明文海,俩儿子都挂着自家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除了花钱,毛都不会。
老三明文川,两儿两女出自四个老婆。
被窝里就掐成一团,各过各的从来不在一起玩。
小妹明文秋,老公倒插门,双胞胎女儿还在上中学,住在老宅只能当吉祥物。
这一大家子人,下午挤在三楼客厅,等明享来办公。
明家老宅是个老古董,修葺后外形受保护不能改变,只能在装修上下功夫。
明意很小就喜欢三楼的凸肚小阳台。
那时这里是开放的,现在用细棱玻璃包进来,变成茶歇小厅。
阳光好时,光线被窗棱割成小格子,十分可爱。
可惜现在是冬天,明意坐在高背单人沙发里,身后是寒冬萧瑟的灰天空。
“二少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明文山的助理,捧着厚厚一叠资料,逐一翻到签字处。
这些都是写字楼的转让手续,和相关文件。
与此处的安静不同,客厅里嘁喳一片。
明家一篓子废铜烂铁,因为明意的回归,难得站到一块。
“听说了吗?方坤大厦,5A写字楼,是明意的了。”
“大惊小怪,谁家还没几个楼啊。哟你没有啊?”
“明芳闭嘴吧,有个三层优衣库,瞧把你傻乐的。”
“你说谁傻呢!”
“你们家怎么回事儿啊?每回都窝里斗!这说明意呢。”
“别人家是千里马,他们家倒好,把个千里送当宝,活见鬼了。”
“爷爷也是,什么都往回来捡。”
“大概……是可怜他吧?”
“要不你也可怜可怜我吧,让我花三个亿,送我一栋楼!什么脑子,切~”
明意路过门口,淡定听完全场,一盘烂酸菜,差把粉条就能出锅了。
老大家的明茂眼尖,咳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