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顾晓和贺明宇很开心,他们说了好多话,谁都不想先睡。
在柔和的灯光下,两双眼睛同时含情脉脉的盯着对方看。越看越觉得欣喜,越看越觉得窝心。
看累了就抱在一起。抱在一起还不够,就水乳交融在一起。
然后,周而复始。
最后,他们都累极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睡下,然后一夜无梦。
可是这一夜,赵启安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每次刚要睡着,就会被一阵血气翻涌的感觉惊醒。
然后,一夜醒来好几次。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受,一会儿口渴的起来喝水,一会儿热的受不了。
他觉得自己都不正常了。
他想到白天被贺明宇打了一拳,于是走到桌子跟前,拿起镜子左右看看。可是,他脸色正常的不像话。
他想了想,烦躁的“咣当”一声扔下镜子,又拿起筐里的剪刀,对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就是用力一划。
手指上顿时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出来。
他感到一股疼痛袭来,接着,这股疼痛竟然让他心里平静了不少。
安岳听到赵启安这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起来查看。
他敲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赵启安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流沿着手指蜿蜒而下,又滴答滴答的落到了桌面上。
安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帮他止血。
“哎呀,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流血了?”
他赶紧从抽屉里拿纱布要给赵启安包上。可是,他一抬头,发现赵启安手指上的口子已经不见了。
只有手上和桌子上的血,能证明赵启安刚才的确受过伤。
“啊?这……”安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在梦游?”
赵启安瞥了他一眼,说:“你知道没关系,别说出去就行。”
安岳赶紧点点头,一边在纱布上倒了点酒精给赵启安擦手,一边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先生这个时候,怎么不睡觉呢?”
他已经听他起来好几次了。
赵启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说:“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睡着就醒。一会儿热,一会儿渴的。”
安岳看看平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可现在却懵懵懂懂的赵启安。
他突然笑了,一笑就有些收不住。
好容易收住了,再看看发懵的赵启安,他又忍不住开始笑。
最近真是好消息太多了,他心态也是过于放松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晚上,‘忘’了身份和规矩。
赵启安也不制止他,等他笑的差不多了,才问:“你笑什么呢?”
安岳收敛了笑意,说:“先生,你还是考虑考虑,早点儿成家吧?”
赵启安忽然明白了。
成家?所以,他这算是彻底好了吗?
他之前考虑到自己身体不好,又恐怕时日无多,从来没有打算过娶妻。
而今天,安岳的一句提醒,他才幡然醒悟。
这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他一向清醒的头脑,此时也变得懵懂混沌。
只感觉一瞬间似天塌地陷,又一瞬间似百花盛开,轮回交错。
最后不知究竟是万物覆灭,还是生机勃发。
只觉得这个消息,大到可以毁天灭地,又好到让他目眩神迷。
他三十年的垂死挣扎,竟然在这样一个夜里猛然结束了。
不,不是这一夜,也不是猛然。
他仔细回想,竟然是从一个浑身被绳索捆绑,仍然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出现的那个画面开始,让他的世界有了色彩。
他原来一直喜欢黑白灰三色,是觉得人生寂然,最终会化成天地之间的一缕黑灰。
可是,那双清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一股清泉流过,让他本该枯萎的人生又一次被润泽苏醒。
枯木逢春是他人生的大喜,他此时应该笑,应该大笑。
可是,他不知怎么了,竟然更加觉得孤独。他也只能感慨人性幽微,喜怒哀乐不可追。
…………
京城 潮白河监狱操场
所有在押的犯人,整齐划一的列队在操场上。
顾晓手持名单,将若水均匀的分散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2173名在押人员,226名狱警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只除了霍邱山和霍宁。
狱警们今天接到这个任务,都分外紧张。
只因为日常放风的时候,一般都是轮流放风,从来没有让犯人这样集中过。
又因为顾晓这个神迹一般,让所有犯过错的人主动坦白的人出现。
一部分人在担心犯人们会突发暴动。还有一部分人在担心,这些犯人会把他们做过的事也一股脑的抖落出来。
因此,他们全都荷枪实弹,努力保持着时刻醒神。
顾晓看看霍邱山,等待霍邱山的指示。霍邱山看集结完成了,对顾晓点点头。
顾晓也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她走到看台上桌子边上。用话筒对着台下不慌不忙的发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