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叶文君不说话。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座砖砌的小红屋。巨大的灶台占了三成,最显眼的是撑着屋顶的烟囱。墙角摆着褪色的衣柜,以及一张稍微翻身就会咯吱咯吱响的床。
除此之外,坑坑洼洼不平整的地面。漆黑的柴房,以及仿佛怎么也抹不去的油烟味。
她记得。
以往每次回来,等到天黑,自己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仿佛屋外漆黑的夜色中藏着一头妖怪,那头带走自己身边的所有人的妖怪,仿佛随时也会跳出来抓走自己。
有多少个夜晚,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的煎熬,期待着早早天亮。
但后来,她反而不害怕了。
这间小小的屋子,反而成了自己最温馨、也最期待的地方。就连脚下这只洗脚的木盆,都写满了幸福。
“我总觉得城市的房子太大,太冷清了”
叶文君的声音一直十分轻柔,给人一种温柔如水般的感觉。哪怕是生气也是如此,如果不细心听,根本听不出来语调的变化。但是这句话,声音却明显的低沉了下去,好像是写满了不舍。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向顾远,身体突然僵了一下,因为顾远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生气了吗?”
叶文君的声音又变成了紧张。
橘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让她扬起的脸庞显得更加精致,多看一眼都会陷入下去。
“没有!”
顾远笑了笑,瞅了一眼脚盆,天气有些冷,叶文君会让自己脚尽量泡在水里,以至自己脚背都露在水外。这种场景让顾远想到了一句话:
你以为你给了她全世界,其实你才是他的全世界啊!
叶文君的心思也很容易理解。
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安家。既有对未知的不安,也有对曾经的不舍。而离开这里去城市安家,就意味着要和之前的回忆做切割。
当然,这种问题也相当容易解决,那就是拉起对方对于未来的幻想。
“冷清,不会啊?”
顾远笑了笑,拿起一张别墅的宣传图,指着前面的花园,“你看外面的空地多大,都能起一个小菜园了。后面还可以种几株葡萄,到了夏天就有免费的葡萄吃了。”
“后院还能种一颗石榴树,我其实挺喜欢吃桑果的,可是在院子里种桑树意欲不好,老一辈对这事情看的很重。你喜欢吃柿子,我们也可以在院子里栽一棵柿子树。”
果然。
提起这些事情,叶文君也不像是刚才那么沮丧,反而小声问道:“可以在城里种这些吗?”
“怎么不能?”
顾远咧了咧嘴:“自家的院子想要种什么,不就种什么吗?你只要不在公园、不在花坛里种菜就行了。”
“还有人在那种菜吗?”
“市场沿街的花坛你不是见过了吗?那些坛子里面全部种着小菜,葱蒜”
叶文君是真没注意到这些,有些好奇的问道:“也可以在那种菜吗?”
“当然不能。”顾远笑着道。
街道办的,经常会在他家买东西,有时候也会坐下来闲扯几句,甚至有时候街道办的宣传栏还会托顾远去写两笔,所以他对这些事情知道的比较多:
“那些老太太和街道办的打游击战呗。前脚街道办的人把地给撅了,她们后脚就重新栽上。有位老太太就更厉害了,直接在公园圈了一块地,把树砍了,地犁了,等街道办的发现后,她菜籽都洒下去了,四周都扎下了篱笆。”
“那后来呢?”
叶文君笑的合不拢嘴。
顾远笑呵呵道,“老太太往地上一躺,谁也没办法,最后通知对方儿子过来领人,把公园恢复原样。那老太太还不服输,后来又去另外一个公园开荒地,她儿子简直都快崩溃了。”
接着,两人说完了院子部署之后,又说到了房间部署。
客厅、鞋架、电视、倒真有些畅想未来的感觉呢。
上辈子的顾远一直恐惧这些,也相过几次亲,遇到的相亲对象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到后来甚至产生了种一个人过日子,甚至比两个人在一起更舒心的感觉。
没想到聊着这些,他反而也开始期待起来。
“家里最好要装暖气,不然冬天太难熬了。”
就目前而言,徽省还不提供这项服务,哪怕再过十几年,也只有极个别小区供暖。
“厨房的话”
顾远取笑叶文君:“就不用装什么燃气灶了,直接砌一个土灶,到了冬天再从小区捡一些树枝回来烧,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能省不少天然气。烧出来的草木灰还可以用来沤肥种菜。”
叶文君还真的信了:“这个可以!”
“这是逗伱玩的。”
顾远哭笑不得。
有时候,不是男人说的话太像真的,而是对方愿意无条件信任你。
第二天早上,叶文君早早的起床就开始烧早饭,顾远铺了床、迭了被子后,就拿起茶缸子站在门口刷着牙。叶文君也跟着站在一边,咕嘟咕嘟的漱口。
两碗红薯稀饭,一碟咸豇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