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越世子,我可受人之托,有东西要交给你呢。”
澜心小院里,房门紧闭,镇抚司的两列乌金卫守在门外,施宣铃连靠近一步都不行,只能站在花圃旁,远远望着,心中暗自担忧。
房里,裴世溪牵着雪狼,却慢悠悠转了一圈,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虽简陋了些,却也整洁干净,看来世子流放在岛上,并未自暴自弃,不愧曾是盛都城里文武兼备,前程无量的第一世家公子,果真能屈能伸,本官佩服。”
阴阳怪气的夸赞间,越无咎却坐在桌前,冷若冰霜道:“有什么话快些说罢,我不喜欢跟畜生待在一个屋子里。”
他这句“畜生”,骂的既是狼,也是人。
裴世溪却不同他计较,只是笑了笑,也在桌前坐下,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不紧不慢地推给了越无咎。
“世子看看吧,你在这岛上受苦,却有姑娘在皇城里心疼你呢,若是越家不曾犯下谋逆大案,只怕如今你跟这施二小姐早就完婚了吧?”
听到“施二小姐”几个字,越无咎便立时明白了,他却只是微微皱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并没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世子不拆开来看看吗?好歹青梅竹马一场,难道就不念及一丝旧情吗?”
“有何旧情?”
越无咎说着,径直拿起那封信,却不是拆开,而是就着手边的烛火,毫不犹豫地将信点燃烧掉。
“世子,你,你这是……”裴世溪猝不及防,满脸不敢置信:“你怎能将这信烧了呢?”
“此人与我毫不相干,我为何要看她写来的信?既然我不看,这封信又留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能烧了呢?”
裴世溪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他万万没料到越无咎竟这般干脆,人狠话不多,上来直接就将信烧了,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火舌卷起,渐渐将施宣琴亲笔写下的那封信吞噬殆尽,裴世溪眼睁睁地看着,却连一句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因他瞧见了少年脸上决绝的神情。
难道那施家二小姐,当真在越无咎心中没有一丝分量了?
裴世溪不露声色,却仍想赌一把,他摇着头,故作惋惜地叹道:“世子何至如此,亏施二小姐对你日思夜想,还为你亲手缝制了一件衣裳,你将信烧了,衣服总要收下吧?”
说着,桌上另一个包袱随之打开,施宣琴精心绣好的衣裳就这样显露在了越无咎眼前。
裴世溪展开衣服,故意夸赞道:“你瞧瞧,这一针一线,再精致不过,可是二小姐费了不少心思绣成的,她对世子仍旧……”
“拿回去吧。”
越无咎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裴世溪的“自卖自夸”,裴世溪脸上笑意一僵,越无咎却瞥了一眼那衣裳,淡漠道:
“这是女子出嫁前为夫君做的里衣,可我跟此人早就解除婚约,再无关联,为何要收下这件衣服?”
“但这毕竟是施二小姐的一片心意,她仍对世子……”
“她的心意就很金贵么,我就必须收下吗?裴大人怕是忘了,我如今的妻子叫施宣铃,不叫施宣琴,按照东穆习俗,我的贴身衣物,不是该由我的妻子替我缝制么,需要旁人操什么心呢?”
“若是我收下这件衣物,又将我妻子宣铃置于何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难道要伤我妻子的心吗?”
冷冰冰的一番话,叫裴世溪再度错愕不已,他盯着越无咎,试图一眼望进他心底般,幽幽道:“世子这般,叫本官如何跟施二小姐交代呢?”
“刺啦”一声,衣服被少年随手撕成了两半,他扔到了裴世溪跟前,淡漠抬眼道:“这下可以交代了吧?”
得了,原本不问还好,一问又搭进去了一件衣服,施宣琴可真要谢谢裴世溪了。
如今信也烧了,衣服也撕了,越无咎的态度再明显不过,裴世溪目光几个变幻后,终是转了话锋,似笑非笑道:“也对,不怪世子绝情,毕竟是施二小姐悔婚在先,任谁遭遇了这般背叛,也都不会轻易回头的。”
既然不能唤起他的柔情,那便加深他的恨意吧,只要少年心神一乱,何愁不露出马脚?
裴世溪想着这般,长声叹道:“其实说起来,施二小姐虽然又是写信,又是做衣裳的,另一边却也没闲着,人总要为自己谋划,如今她成天与安郡王出双入对,好不亲近,兴许好事也将至,施家若能攀上这门亲事也是莫大的福气了,只可惜世子远在这云洲岛之上,怕是喝不上那杯喜酒了……”
他故作不经意地谈起施宣琴如今的“新欢”,话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指摘的意思,隐隐似在替越无咎打抱不平。
只可惜,越无咎听了这番话,毫无反应,他端坐在桌前,甚至眼皮子都未掀动一下,只是淡淡道:“不要在背后妄议他人,这点礼教裴大人都没有吗?”
他虽遭背叛,却也不屑于人后诋毁,如此小人行径,只会脏了自己。
裴世溪唇边的笑容再次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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