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言什么时候回来?”
宇文煜听到动静,声音低沉,宛若风暴。
“呃……”孙公公不等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便应声道,“回皇上的话,廖大人每隔两个时辰便有消息传来,这会儿……”
孙公公算了算时间,猜测道,“应是已经追上漕运总督段大人的航船了。”
段春,段大人,原本不过是海口的一个武官,因为熟识水性,渐渐就在军中露了头角,比起寻常武将又有些头脑。
很快就一路攀爬上位,又适逢宇文煜开拓运河。
一来二去,段大人就爬到漕运总督的位置。
如今看来,他能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这么一帆风顺的升官,原来还有西齐摄政王安宥临的影子。
运河工程落定,段大人作为漕运总督,理应身先士卒,作为第一批起运的物资前往西北苦寒之地。
而其木格说,嗜睡霜毒的解药在段大人手里。
宇文煜闻言,脸色不仅没有好转,话语更是冰冷,“最晚两天,朕要见到解药!”
孙公公没有丝毫迟疑,点头应声,“奴才这边传信给廖大人。”
宇文煜的声音低沉,更是丝毫容不得质疑,又道,“回来后,去戒律堂受罚。”
戒律堂,孙公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怯意。
他欲言又止,却也不敢忤逆此刻的宇文煜,“是。”
他很快就背过身去,走了出去。
直到他背后的帘幕垂落,孙公公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两天的时间,从金陵传信到运船所在的地方,只怕就要半天的时间,等廖言看到信,岂不是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
孙公公不由为廖言默哀,不过他却不见得有什么同情,如果不是廖大人派的暗卫不谨慎,其木格就算有千般手段,也不能对贵妃娘娘下毒的。
宇文煜罚他去戒律堂,想来也是因为他御下不严。
孙公公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篷帐,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心中另一个念头。
对,一定是因为廖大人御下不严,皇上绝对不会假公济私,为贵妃娘娘出气的。
宇文煜微微起身,坐到了柳浅浅的身侧。
烛火下的脸颊上还有些焦黑的炭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裙摆被火舌叨扰,烧掉了小半截,看起来狼狈极了。
宇文煜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浸入温水当中,浸湿了毛巾又取出拧干。
他捏着毛巾轻轻的贴到柳浅浅的脸颊上,慢慢的拭着她脸颊上沾到的炭黑。
柳浅浅的脸颊红润,呼吸很浅。
这么看着,像是随时会醒过来的样子。
宇文煜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嘴角的一抹弧度,神情也是变得复杂。
他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到底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柳浅浅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
从前,她是柳府的三姑娘,是柳大将军嫡亲的女儿。
如今,她也是他的婉贵妃。
那么将来呢?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将来,他和她的将来。
宇文煜的动作无比的轻柔,他慢慢的捏着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脸颊,又不敢用力。
柳浅浅若是醒着,只怕也要轻笑出声了。
这么个擦法,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将她脸上的污浊擦干净?
偏偏宇文煜一点儿也不着急,仿佛此刻天地之间,只有她。
毛巾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柳浅浅的脸庞如往日一般柔嫩,宇文煜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伸出手,抚在她的脸颊一侧,声音低沉,附到耳边,轻声唤着,“浅浅。”
柳浅浅似有所察觉,眼睛仿佛微微动了一下,却也没有醒来。
屋内的灯光昏暗,把他的影子照在了帐篷上。
柳易辰快步从外面走过,他只往帐篷上看了一眼,整个人的脚步就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原本跟在他身边快速汇报战况的副将,也跟着慢了下来。
“将军,谯溪守军将领战死,总共俘虏谯溪守军两千三百一十七人,死亡六百七十九人,根据名册,五人不知所踪。”
柳易辰抬起手,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佩刀,却摸了个空。
他吩咐道,“派人围堵官道,再派小部队去树林了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副将又继续说道,“我军倒没有伤亡,就是有些新到营里的新兵,被那些烧死的村民尸体吓破了胆,吐了好几个。”
柳易辰没有摸到佩刀,索性就把手放在那个空了的刀鞘上,眉头也皱的很紧,“看到烧焦的尸体就吐了?把他们摁着再去看十遍。”
副将笑呵呵的点头,“得令,末将收拾完这里的残局,就带他们再去逛两圈!”
身为将士,哪能因为这点小场面就吐了?
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一瞬间的分心都可能把命交代出去的。
在副将看来,柳易辰不是在罚他们,而是在救他们的命,平日里训练的时候多看一些,多伤一些,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便会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这也是柳家军的传承,是不变的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