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坐在那,八风不动,摸着花白胡须,暗自得意。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为了所谓的感谢来的。
这些人知道,根本不是他出力保下他们,他们之所以来,无非就是借着由头,靠近他的身份——皇后之父,太子外祖,当今国丈。
蔡邕也不在乎,故作矜持的寒暄,人情收下,礼物一点不收。
即便如此,气氛依旧热闹非常,一众人如同唠家常一样,与蔡邕说着话,半点不肯离去。
“我听说啊,陛下对近来发生的事情震怒,罕见的训斥了尚书台主公,在后殿大发脾气!”
“我也听说了,是尚书台三公力主继续调查,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吏曹的王尚书居然也站到了尚书台一旁,同样要求严查。”
“还是陛下圣明,没有‘不溯既往’,还不知道要抓多少人,闹出多大的乱子!”
“但是现在这么看来,朝廷‘整顿吏治’,不是陛下的意思,是朝廷的意思。”
“这,‘颍川党’不会与‘杨党’合流了吧?他们要是沆瀣一气,朝廷里哪还有别人说话的机会!?”
“我看啊,他们也是不是真的勾结,无非是相互利用,想要在‘整顿吏治’中,谋算彼此的好处!”
“一个是尚书台,一个是吏曹,这么下去,天下的官帽,都要被他们瓜分!”
一众人你一嘴我一句的‘闲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蔡邕不自禁的微蹙眉头,摸着胡须,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朝廷被‘颍川党’与‘杨党’把控了,将来他的外孙继位了,岂不是要受制于人?
御史台。
田丰从宫里出来,交代一番事情,便直接来到了吴景的牢房。
御史台是没有地牢的,但为了临时羁押,还是分出了一个区域,十几间房子作为牢房。
吴景的的牢房,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这会儿,吴景披散着头发,坐在书桌前,无视摊开的摆着,拿着一本《左公》,专注非常的看着。
吱呀
门被推开,一身常服的田丰迈步而入。
吴景恍若未觉,从从容容的翻了一页。
“这一页,你看了快一天了,看懂了?”田丰来到他对面,径直坐下,淡淡道。
吴景放下书,面无表情的道:“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该料理的收尾都料理清楚了,伱不必套我的话,死既死矣。”
田丰伸手,拎起茶杯给他倒茶,道:“你以为,你在洛阳城里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其他人就不知道?皇城府,黄门北寺狱,真的对你那么放心,半点不调查你?”
吴景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
田丰将茶杯放到他跟前,而后直起身,与他对视,道:“你的好外甥,现在正在袁绍军中,要助袁绍拿下南海郡,你说,吴郡是否空虚?对了,你还不知道,右司马刘备,已经返回豫州了。”
吴景神色不动,淡淡道:“我要证据。”
田丰微微一笑,道:“你要什么证据?河道发生那么大事情,你作为工曹尚书,单是渎职,就足够夷你三族了。”
吴景毫无惧色,道:“朝廷要杀,我又能如何!?”
田丰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你的罪,就是夷灭三族,你顽固不化,不会有任何改变。”
吴景冷笑连连,道:“既是如此,田中丞来找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田丰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道:“我需要你的名单,你在工曹任上的贪污受贿的名单,尤其是涉及河道的。至于你跟孙策等人的谋逆之事,我并不在乎。”
吴景拿起桌上的书,再次看起来。
这田丰自说自话,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简直可笑!
田丰也不在意,道:“我知道你不怕用刑,你要想死,我根本拦不住。但你应该清楚,事情不会因为你的死而有所改变。工曹我抓了大半,不管他们招与不招,都是先是大刑折磨一晚上。你的秘密藏的很深,但是我要查出来,无非是多用一些时间。”
吴景仿佛没有听到,还悠闲的翻了一页。
田丰看着他露出的脑门,道:“当然,不会是全部,不过够用了。我从豫州来洛阳时就想好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涉及河道的贪官污吏,连根拔起,哪怕同归于尽。在抓你之前近一个月,我已经拿到旨意了,你猜,我这么长时间都做了什么。”
吴景神色动了,慢慢放下书,双眼漠然的盯着田丰。
田丰再次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大口,而后道:“豫州的河官,几乎被我杀干净了,但杀之前,我也进行了审讯。顺藤摸瓜,在河西抓了一些躲藏起来的人。这些人,有不少是你之前进京处理的收尾。但不得不说,你心不够狠,换做是我,一定杀人灭迹,让他们消失在世界上,永远开不了口。”
说到这里,田丰顿了下,看着吴景的双眼,微笑着道:“我帮你做了,很干净。”
吴景脸色逐渐阴沉,盯着田丰低喝道:“田丰,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是正常的朝廷官员,这个人简直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