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伦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他惨笑了一声。
“我?我怎么可能是你最疼爱的儿子?明明你最重视的是大哥!”
他死死的盯着父亲,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丹意惊讶了。
“当然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你通过每一次的所作所为告诉我的!”
苗伦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他刷的一下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对着丹意狂吼着,双拳握得紧紧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全身心的在培养你,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丹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哦?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对我和大哥不肯一视同仁?”
“为什么有什么事第一指派的人永远都是我大哥?”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犯了错误,你就严厉训斥,狠狠责罚,而我大哥犯了罪,你最多只是不咸不淡的指责几句,一旦他有了一点儿成绩,你就恨不得把他夸到天上去!”
“还有,所有人都知道,我妈妈只是你的小老婆!”
苗伦说着愈发的悲愤。
在这几十年中,他所受的委屈、想不通的差别待遇,在这一刻全都不顾一切的倾泻了出来。
丹意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控诉,表情变得愈发复杂。
直到苗伦终于稍稍停顿了一下,想要缓口气,丹意才淡淡的开口道:“我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早已将你认定为我的接班人。”
柳堡六号别墅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保镖们看着这父子俩,连动一下都不敢。
苗伦如遭雷击。
他怔怔的看着父亲,耳中只能听见自己脑海的轰鸣声。
丹意刚才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响,将他整个人的思绪都空的呆滞了。
“我是……被选定的继承人?”
苗伦茫然的重复着丹意的话,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你是在胡说,继承人是格桑,你喜欢他,他总是能讨你的欢心,你总是喜欢把事情交给他去做……你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我,我不信!不信!”
他思绪万千,最后终于被自己说服了,双手拳头握得紧紧的,用力挥舞着,癫狂的对父亲大吼大叫道。
“你应该说,我把所有琐碎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了。”
丹意平静又悲哀的看着二儿子,纠正道。
“这么多年来,我交到他手上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琐碎小事。”
“格桑和你不一样,他的性格暴躁,做事情急于求成,必须要短时间内看见成果,这注定了不是一个拥有长远目光的商人。”
“他够狠,但是这种狠只停留在表面上,直来直去对于任何行业的经商者来说都是大忌——没有城府,就会被人看透,被看破底牌的商人,迟早会输的体无完肤。”
“我就算另外选择一名外姓经理人来接班,都不可能将我现在打下的江山交到格桑的手上。因为他不够格。”
丹意看着苗伦,放慢了语速,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他听。
苗伦彻底僵在原地。
“可是幸好,我不需要去挑选外姓经理人,因为除了格桑之外,我还有一个最优秀的儿子。”
“他很安静,也很沉稳,做事谨慎,处事小心,当他确定了一个目标的时候,他会无声无息的行动,直到确保目标达成。”
“只要再假以时日,他能够学到我运筹帷幄的本事,独自一人能够掌控大局,独当一面,就到了我将这生意交给他的时候……”
丹意说到这里,语气依旧平静如初,只不过微微闭了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缓缓划过。
在场的所有保镖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中间最久的人,跟了丹意已有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位玉石大佬流下过一滴眼泪。
苗伦浑身颤栗,忽然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双手抱着头。
“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这些话都是你说出来哄骗我的!明明……明明我只是最不受你待见的儿子!你在安慰我,你在骗我!”
他痛苦的嚎叫着。
“像我和昂山这样的人,站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就一定会如履薄冰,时刻担心着自己遭遇意外。”
“所以在我的律师那里,早就备好了一份遗书,在我死之后立刻生效。”
“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告诉你的这些话,你不妨去朱律师那里看看,看看那封遗书上白纸黑字写下的继承人到底是谁的名字?”
丹意坦然道。
他毫无保留的话语,终于彻底击溃了苗伦的心理防线。
他不叫了,怔怔的坐在沙发上,两眼空洞无神。
“苗伦先生,尽管你的父亲或许很少夸赞你,可是在我们的面前听的最多的却是你的名字。每次喝多之后,他总会说起你有多好,有多么的优秀,我们这些老伙伴的耳朵,都快要被磨出茧子了……”
这时,戴克雄忍不住插话道。
他絮絮叨叨的这些话,苗伦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像是一具突然被抽空了灵魂的标本,眼眸中全无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