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潇潇,冥月如洗。
剑主羽浑身狼狈地从深坑中爬了出来,脚上的靴子不知何时炸裂丢失。
他的一双脚沾满湿泥与草屑,素来穿着讲究一丝不苟的剑袍也变得皱皱巴巴,被雨水淋得湿透狼藉。
批头散发的模样颇有些潦倒不堪,黑红剑袍再也找不出半分华贵之感来,胸口前的踏火夜麒麟褪去了那层尊贵的颜色后,沾着的是乌黑的泥泞,脏污难看。WWw.GóΠъ.oяG
堂堂剑主此刻的形象,看着却是比乞丐还要不如。
他眉心灵台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强行打开,神府灵藏中数百年间的紫气如湖,倾泻散溢而出。
这亦是剑主羽近千年的道行根基。
刚爬出地面间被砸出的巨大深坑,一抹如黑云虚浮的漫漫衣袂出现在他的眼前。
剑主羽周身剧痛,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在那不容抵抗的恐怖手段下,他的脏腑竟是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基本皆是外伤。
他双臂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来,眼中对尊仙的自然敬畏化为了冷淡的漠然。
即便二者之间辈分地位相差极大,可剑主羽生来就不是趋炎附势的性子。
太阴大帝作为嬴姬的父亲,他方才伤她,剑主羽心中自知有亏,自会认真低首认错。
可眼下太阴大帝仗势欺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分明有着非凡的修为,却放任尸魔为祸置之不理,置苍生于不顾,剑主羽心中难免翻滚起愤怒的不平,无法忍耐。
“晚辈理解前辈心中怨念,可前辈毕竟身为四大尊仙之一,上清尊者,不涉世俗凡世,今日前辈这般作为,帝尊大人可是知晓?”
“狂妄。”太阴大帝神情淡淡,吐出两字。
他俯瞰着坑中的年轻剑主,这种轻描淡写的压迫感尤其让人感到沉重。
面对剑主以身抗命的凛然态度,他踱步入深坑,便有一阵强过一阵的劲风迎面压迫而来。
剑主羽湿发湿衣被厉风吹起,身体僵硬得厉害,脸色也愈发阴沉。
“跪下。”又是淡淡地两个字平静吐露出来,却语蕴着可怕的压力,让剑主羽如临深渊,膝盖重重一弯,不受控制地磕跪了下去。
坑前,一句狂妄。
坑下,一句跪下。
不多不少,正好四个字,剑主羽便已稳稳跪了下去。
身为天下剑主的百里羽,曾经少年时期,亦有豪情壮志。
以凡人之躯,只要他站得够高,便无需他人为他低眸。
可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男人却以着一个绝对的姿态低睨着他,就像是在俯瞰泥泞里的草屑。
只听他语气淡淡,道:“你既然称本尊为前辈,那么本尊自是长辈,现在长辈要教育你,本尊知晓你心中会有想法,但奉劝你一句……”
太阴大帝眉目低冷,毫无征兆抬起一只手掌,姿态潇洒利落,却未动用任何修为,就像是乡间农夫们之间打架一般,重重抽在了剑主羽的脸颊上。
“即便不愿,也给本尊咬牙忍着。”
剑主羽看到那挥舞过来的手掌,眼眸大睁,无法闪避也就罢了。
可身体却还不受控制地前倾而起,就像是犯贱将脸主动迎凑上去一般。
啪!
一声重响之下。
剑主羽整个人七荤八素,脸颊宛若被巨象碾压过一般,脸颊深深变形,就连牙齿都断根飞出,再次重重摔进了泥泞之中。
他重重喘息着,死死咬着断裂的后槽牙,尽是血腥,他咬牙切齿的动作让腮帮子都隐隐颤抖了起来。
剑主羽抬起赤红的目光,寒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前辈极是德业兼备的尊仙,命世之大圣,怎可以力欺人,如此不讲道理的行径,与凡俗恶霸有何区别!”
“道理?”太阴大帝冷笑道:“你这鼠子小辈难道是觉得本尊是通过那所谓的微言大义会讲道理才成为执掌九幽的尊仙冥主的吗?”
他抬手瞬间,四面八方形成一道棱形的冰面玄镜。
太阴大帝一一点过那几面镜子,神情冷淡道:“此境名为灵台境,能够将你此刻的模样一一映入天玺剑宗的每一名弟子的灵台之中。”
剑主羽听了这话,目眦欲裂,正要暴弹而起,太阴大帝随意抬起手指朝着虚空轻轻一点,剑主羽眉心紫意崩泻如潮。
随着太阴大帝手指如点音律节奏般轻挥落点,那狂漫而出的紫气成蟒。
巨大虚幻的紫意巨蟒自太阴大帝周身缓缓环绕,他如抽针引线般在紫蟒七寸之地轻轻拉拽扯出一根紫极色的细长之气。
那道细长的紫气如剑,蟒身为鞘,随着他手指抽离的动作,那虚幻的紫蟒嘶鸣长啸,数百年间苦修的太上道清剑诀竟有解体崩溃之相。
剑主羽刚奋力弹起的身体瞬间如同骨头被抽出一般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