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山,居南海,若水之滨。
蓬莱不同于风雪蓬蒿,横贯天地的神山昆仑。
比起终年覆雪万里,如瀚海之沙无边境墟之地,蓬莱山却是一片四季常青的桃源仙地。
云霞作锦缎,入目是青山。
行到水穷听风荷,闲与仙人扫落花,踏浪行舟,随水逐流,当做世外红尘客。
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
蓬莱虽位人间四海,但终究不属红尘凡俗,山中仙,岛上人。
凡是山外者,不论是人还是仙,登高蓬莱,皆有明文规定。
需以徒步步行登山,不可御剑,不可飞行,不可遁术,以敬尊重。
莫说身为天玺十三剑的云容了,即便是人间正道的三首尊到此,也必须守规矩收剑步行上山。
青舟竹筏乘水南上,桨叶轻打泉石,抵达彼岸。
正在日光下假寐的云容被身边之人唤醒,睁开眼便看见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山。
一场大雾海上起,笼山笼水笼人家。
绕过一片黄沙浅滩,踏入古道山林,山中种有大片扶苏花木,拥着缕缕草木奇香。
山枝轻扯女子的衣带,挽风阵阵,雀鸟鸣声灵动悦耳,在叶隙间自成逸然曲调。
山林深处一隅,有野鹿垂颈饮溪,山涧泠泠,清风自许。
蓬莱极远,山极高。
若不施以灵力登山,这条山道怕是要行许久。
云容与百里安皆是守礼之人,自是不会胡乱坏了此山规矩。
足足行了一个时辰,至半山腰时,暮色晚钟响,云光余晖散,日沉西山,夜将起。
天色越发迷蒙,天空开始落下蒙蒙细雨,浸的野花草木越发幽深。
百里安忽停了脚步,撑开纸伞,递给云容。
云容正看着落拓在山道间两人的影子,见他不言不语地抵过伞来,下意识地接过:“师弟?”
山中有悬灯三千,朦胧灯火中,年轻的天玺少主退下两道阶梯,蹲下身子,朝她笑道:“师姐,我背你上山吧?”
云容看着他被细雨打湿的半边肩膀,微微怔住。
他们二人虽是成婚多年,唯一不同之处却也不过是她从自己的听剑楼搬至了他的东篱小筑之中。
除此之外,二人常守宗山,严于律己,晨起课礼,昏定抄经,与婚前生活并无多大差别。
宗主家风极严,身为天玺少主的他自幼便是生于书阁,长于书阁,极少被宗主安排下山。
云容虽不受宗主教育管制,下山所行之事却也是除妖扶道居多。
像今日这番,两人同行远出,乘舟看五湖九州,倒是生平头一回。
登山蓬莱的规矩便是,归凡看人间,携一身红尘入境炼心。
不像往昔,云容去往四海列国,再远的他方之地,御剑遁去,也不过是朝夕之间。
她成仙已有百年,何时受人背她上山。
一时间,云容只觉有些稀奇,来一回传说中的仙山古地,竟是重新成了一回凡人。
她家少主夫君是个磊落干净的性子,云容虽深知自己已是嫁为人妇,可是在他身边,日复一日,总是难思风与月。
所以即便眼下,她也并无任何羞意,大大方方地趴在倾身趴下。
山上落雨细风拂来的温度刚刚好,如细粉般的绵绵微雨落在纸伞伞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百里安走得不快,一把纸伞,相互交叠的斑驳人影,青雨浸湿的地上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渐行渐远。
洗雪剑背负在云容身后,淡青色的剑穗自她肩上垂下,柔软的流苏落于他的耳缘。
百里安似是感到一些痒意,耳朵不断轻动。
这小动作落在了云容的眼中,她亦是觉得有些趣意,没想到他的耳朵竟似猫耳般那般敏感。
“师弟。”她轻声唤道。
“嗯。”百里安应了一声。
“师弟冠礼在即,本应先去中幽接请娘娘,却因我铭印剑灵一事,耽搁了此等重事,只怕娘娘会责备于你。”
百里安笑了笑:“不会,娘亲曾在信中说,她今年身子不好,勿需远行天玺,她既同我这样说了,想必我去接也无用。”
云容见他神思似有难过伤心,便是猜出宗主与赢姬娘娘怕是又生了嫌隙不愉。
这夫妻二人,自成婚以来,出了头年恩爱万分,随着岁月流逝,人间的一些宗门偏见,二人也是渐渐背道相离,越行越远。
她记得,本来在她与师弟成婚前夕,赢姬娘娘收到喜讯便彻夜赶工亲手绣了一对新人嫁衣,提前一日赶来白驼山。
可还未等她先至东篱小筑,便先遇上了宗主大人。
二人还未说得几句寒暄之语,便激烈争执了起来。
宗主大人一怒之下,烧了那对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