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之言,自然只是怒言气话。
君皇乘荒虽嘴上硬气,可这门婚事是父帝亲口指定的,纵然他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休妻。
一旦休妻,水神一界与昆仑山可谓就彻底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形势。
纵然如今昆仑神主神格开始危危不稳起来,命中已显大凶将亡之相,尽管无人敢言说,君皇乘荒亦是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已十分虚弱,根据这昆仑山中的气候变化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她的灵神所剩无几。
可即便是这样的昆仑神主,也绝非是他能够擅自休妻的。
退一万步说,纵然昆仑神主沧南衣身死道消,只要这一纸婚约仍在,他便能够继续共享十万灵山的天地功德之力,以及世间对君皇娘娘的香火。
一旦他与她之间关系断绝,君皇乘荒回到水神界,以他这副亏空的身子,司水神源不复,甚至根本无法载住这尊仙的庞然命格。
而且世间有因果,纵然君皇乘荒嘴上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他确实在她身上接受了诸多馈赠,沧南衣所回馈于他身的,甚至已经远超于当年父帝对她的点化之情。
一旦他行休妻之举,无疑撕毁盟约,此身必遭天地法则的反噬。
所以他们之间,只能合离,休妻之事,却也只能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
再者说,他与擎翱真人相互合作,在昆仑山中一手建立起了真仙教这样的组织,眼看着已然盘综错节地深深扎根在这十万灵山之中已经有了明显的建树。
大部分妖仙们对沧南衣的信仰之力,通过那真仙教甚至能够大部分嫁接于他身。
来日渡劫破境,君皇乘荒可走一个巨大的接近。
合离虽不至于叫他遭受誓约的反噬,可至此以后,他将无法再享用到这十万灵山中的子民信仰之力。
他又并非自律吃苦之人,懒散之下,莫说破境渡劫了,无香火信仰的供奉,他跌境落败都是极有可能的。
君皇乘荒低着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看着自己怀里那张金红封纸封些好的合离书,良久才反应过来,她竟不似玩笑。
乘荒喉咙艰难滚动了一下,他僵硬抬起手臂接住那合离书,试图准备推回去的时候,沧南衣的手指却是已经离开那张封纸。
百里安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种方向发展过去,他有些不知所措。
君皇乘荒被这一纸合离书犹如冷水一般当头泼下,那盛怒的怒火顿时平息,再也不见任何气焰。
随即也冷静反应过来,沧南衣是何等人物,又怎会是寻常那般耽于男色的世俗女子。
她光风霁月,以圣人之名行走苍生数百万年,早已到了无欲无求的至高境界,纵然她有着无上的权利与神力,也断然不可能做出这般私养男宠面首的俗事来。
如今这般看来,却也不过是在用自己那脱俗的方式来为青玄女官出头罢了。
但这合离书,却是早有准备的。
君皇乘荒心中大悔,没想到今日一场怒火竟会惹出这般麻烦事来。
为了区区一个女官,当真是因小失大。
他当即平复心绪,面容神情变得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带着几分商量之意,道:“我知晓你近日以来很是不易,身子状况虽是不大妙,但这种气话,还是莫要胡言了?”
沧南衣失笑道:“君上入住昆仑这么多年以来,何时见过本座真正动过气?”
自她顿悟的那一日起,她的心性灵台可谓是稳如磐石、不染尘埃。
还不至于为了此等小事动怒。
只是时机已到,有些宿缘命里该做的事,顺手推舟做了也不为过。
君皇乘荒看得出来她淡淡眉目之下,不似玩笑,而且一般她做出的决定都是无可挽回的。
他顿时慌神了,眉心死死皱起,目光沉沉地看着沧南衣,道:“你我之间的婚事,关乎着天下苍生,两界安和,岂容你如此儿戏,说合离便合离!”
沧南衣站在极高的殿阶间,一如往常一般从容淡然,“你我之间虽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驾谱,却也不过是两姓联姻,长者有所托,不敢辞。
于私,本座与君上之间却从未谨以自头之约,你我之间既无男女之情,如今联姻已无意义,君上既已成尊仙数十万载,总不至于待本座身归而去,还要继续借着昆仑之名,虚度余生?
此举于我昆仑子民不公,于君上亦是不利,若是万年之后昆仑山灵性不复,君上又当何所依,靠何山。
既是如此,不如你我一斩缔约,一切放下,君上也当有所长成,不仰仗身份背景,气运地位,自行走一程山水之路,或许脚下之路,会更加清明。”
沧南衣知晓,这场联姻,于仙界有之大益,君皇乘荒行事种种,是为极过分之举。
可这合理书一出,她不愿再多做计较,翻算旧事。
这一场婚约宛若一个轮回,轮回之后自有命数,她既命数已至,坦然归于死寂,倒也并非太过落寞,故此她不会久留,保持这一身清净便好。
她对于君皇乘荒种种荒唐行为,他的寡情淡薄,亦无怨恨。
她本就是无情之人,自是不会要求他以真心相待,一纸婚盟朽朽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