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段往事实在太沉重,两人相顾无言,静坐了片刻。
胡静姝平复了心绪,摩挲着手中破了口的瓷盏,重新将目光落到眼前女子的身上。
她随父亲举家搬迁至京都的这几年,曾多次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位高高在上的永乐郡主,说她如何美艳万千,却又如何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那些人或是公子,或是姑娘,每每提起郡主之时,总会摆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讥笑她胸无点墨,空有一副好皮囊,看着便是蠢顿至极的祸国妖妃模样。
可胡静姝看的清楚,在他们眼底深深埋藏着的,还有嫉妒
和羡慕。
她不信这些传言,只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看,只可惜她出身太低微,从没有机会见过郡主。
再后来,便是花灯会上,她被人当街掳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了整整两年。
可没想到,最后能将她救出水火的人,竟是江晚茵。
她方才言语未尽,只说郡主与传言中像,又不像。
像,是因为她比起传言,还要美的更夺目,更鲜活;
不像,是因为她的脾性竟是如此的率真和热忱,她虽骄傲又意气风发,却分明没有一丝跋扈之意。
一路从淮安迁至京都,她亲眼看着这金磁碧
瓦之间的勾心斗角,看着锦绣华裳之下的藏污纳垢。
可江晚茵与旁人是不同的。
她鲜活的与这座沉闷肃杀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的喜怒哀乐和悲悯包容,如同一把寒冬之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京都的世家之中已经争得如此令人作呕,那皇宫之中,又会是怎样的冰冷和尔虞我诈?
胡静姝心脏砰砰直跳,咬了咬唇,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瓷盏,慕地开口问了一句:
“郡主,若是,若是太子殿下不来救你呢?”
江晚茵闻言一愣,抬眸间,清明的神色溶溶,
如同一弯玄月,清辉流淌。
她似乎勾唇笑了笑,长而浓密的睫羽低垂,阴影落下来,仿若杏花参差的花影。
“他会来的。”
不单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局,即便是她真的被于家挟持,萧明述也会来救她。
毕竟盛京围场崖底那样凶险的地方,他都会只身涉险,更何况区区一个于家?
胡静姝看着江晚茵骤然柔和下来的神色,张了张唇没再开口。
暮色将近,太阳西沉,气温骤降,这背阴的房屋里阴嗖嗖的,连着手中的瓷碗也更冷了几分。
江晚茵默默收回了手,动了动坐僵硬的四肢
,心中着实有几分后悔。
若是早知道萧明述动作这么慢,她方才撕衣服的时候就下手轻一些。
尤其是衣襟这儿,如今合都合不上,呼呼灌风,冷的要命。
萧明述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来?该不会要等到夜里才动手吧?
她今日中午可是连午饭也没吃,这会儿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可以吃下一整头牛了。
江晚茵望着窗外昏沉的天色幽幽叹了口气,胡静姝方才说的没错,太子的势力再大,终归是别人的势力。
有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还得好好思量,早日把璇玑阁摸清楚,握在手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