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座山上,道观的四周,草木更加繁盛,经年累月才能长大的野草也爬上了道观的屋檐。
道观深处的两人依旧没有动静,九宫化身在等待,而老道士,却是在想尽办法搬动那一枚万钧重的棋子。
一年两年,他却连棋子的一角也无法搬动。
不过,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在老道士将棋子挪动一寸的时间里,山下有数十流民跑了上来,脸色匆匆,目光惊恐。
有人的手上沾了血。
他们在道观落脚了十几天,他们看不见棋盘的两人,也本能的避开了这里的位置。
十几天后,这些人离去。
老道士再一次搬动了棋子些许,已经能够以手指将其抓住。
而山上也再一次出现了一些人,那是穿着甲胄的士兵,他们在巡逻这里的山峰,最终,在某个深处的位置,爆发了战斗。
士兵们在逃窜,这场战争似乎以他们的失败告终。
老道士拿起了棋子,想要将其提起来,却只能坚持片刻。
山上的人变多了,这座道观能够庇护许多人,这次出现的有老人有小孩,有妇人,唯独不见多少青壮。
她们担忧的看着山下的方向,祈祷着自家良人的归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天,怀孕的妇人生产。
只不过伴随着婴儿呱呱落地的是一名名妇人的掩面哭泣,红肿的眼睛,瞎了的老人,让本就不富裕的他们更加雪上加霜。
悲与喜,交织在了一起。
很久很久之后,这些人已经适应了山上的生活,甚至道观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野草中的虫蛇也被驱赶,小孩也已经长大。
他们却离开了这座山。
再出现时,女人的脸上有了笑容,他们带着篮子,在道观中修缮了那残破的雕塑,让旁边的少年供奉了一些瓜果。
老道士已经将棋子拿在了手中,他在犹豫,朝着哪里落子。
山上的妇人再一次到来,她已经有了许多皱纹,这一次祈祷的目标也不再是丈夫,而是她的孩子,希望他能够在远方的战场平平安安。
她出现在山上的次数变多了,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加惆怅,也更加的虔诚。
她终于有了没有上山的一天,时间在流逝,她不上山,但山却不会等她。
老道士颤抖着手掌,他在落子,他也落子了,残局之中,十六枚白子在黑子的包围下断了大龙。
出现在山上的,还是一个少年。
他捧着骨灰,跪在了道观中,脑袋磕的很响,抬起头来的时候,鲜血和眼泪混杂在了一起,他将骨灰埋葬在了道观的一个角落,拎着手中染血的长枪和破损的铠甲离去。
他再也没有来过。
山峰之外的天空,开始频繁的降雨了,暴雨冲刷大地上的污秽;有雷霆在轰鸣,绽放在漆黑的夜。
远方敲锣打鼓,声音洪亮,街道繁华,直到由远到近,肃穆的气氛笼罩了山峰上下。
有数百人从四面八方上山,最终又悄然离开。
许久之后,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独自登山,他推开了道观的大门,来到道观的最深处。
他看到了其他人都看不到的画面,那棋局还在。
老道士也在这一刻落子,棋盘破碎,九宫棋局之中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席卷,化作了一枚竹笋。
九宫化身沉默地抬头,这一刻,天地间也再一次暴露了些微的天机。
“这东西,可以延寿一百六十年。”
九宫化身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消失不见。
地上,中年人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身体在颤抖,老道士叹息一声,微笑慈祥着将竹笋递给了他。
这座山,再也没有人来过。
……
九宫化身站在竹排之上,由蓑衣客撑杆,将他顺着江河带到不知名的远方。
他很疑惑,询问眼前忙忙碌碌,庸然一声的摆渡人。
“你说,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被注定的吗?”
蓑衣客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江湖人。
“那就要看客官怎么看了。”
“要看生和死的话,那没话说,谁不得经过生和死,只要是死,那么谁都一样,王侯将相还是我等凡夫俗子,都不过是两腿一蹬,死翘翘了。”
“我行走在这条河上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那些追求长生的仙人真的长生不老。”
“所以,生和死,大家都一样的,都是注定的。”
“要是换一个看法呢,嘿嘿,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老子这些人苦了累了一辈子,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上去坐上一坐,让我也享享福。”
“要是中途没了,那有什么,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人总不能真的又苦又累一辈子。”
“要是成了,嘿,那可不就是天潢贵胄么。”
蓑衣客回过头,想要看看客人的反应,可是后面哪里还有影子。
“见鬼了……”
“菩萨天尊保佑。”
名山大川,亿万里之遥,九宫化身解开了这里所有的九宫棋局,而时间也过去了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