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司闯入人世间开始算起,这天地就没有一天好过了。
“这天天的,哪里是个头哦。”
大地上,顶着烈日的农户抬起头来,锤了锤自己的后背,然后叹息着看着面前病殃殃的禾田。
从秧苗种下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田里还看不到什么绿意。
他们的运气已经不错,前面有好多的仙人在天上地下打来打去,始终没有被妖魔攻破,让他们得以活下来。
要不然……
农户不敢想象妖魔要是冲过来了,会是怎样的日子。
或者说那个时候已经不存在什么日子了,活下来都是奇迹吧。
不远处,有妇人拎着饭盒来到田间,农户犹豫之后,还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弯着腰似乎永远都直不起来的老家伙。
“夏老头,我婆娘煮的饭多了些,你过来一起吃啊。”
身旁的妇人拧了一下农户的腰,后者嘶了一声,然后小声说道:
“反正夏老头一个老东西也吃不了多少的,我饿不着。”
被呼唤的花白老人也没有客气,三两步走了过来,沉默的接过了妇人递过来的瓷碗。
饭不是很香,并没有多少油水和盐分,这里距离产盐的地方隔了挺远,而油水的来源也不多,导致那些东西价格相对昂贵。
每一份钱都要掰开来算的农户当然不能铺张浪费。
吃饭总是沉默的,担心说话的时间里将嘴里的米粒喷出去,倒不是不雅观,而是浪费。
自始至终,夏老头都只是吃着碗里的米饭,并没有动那些菜,还是农户看不过去,硬是夹了一些过去。
等到饭饱之后,也算是到了午休的时间。
农户和夏老头躲在树荫之下,惬意地躺着看着外面依稀还没有吃饭而继续劳作着的其他村民。
“话说夏老头,你来村子里也有两三年了,还有亲人吗?”
农户双手枕在脑袋下,随意的问道。
“听我婆娘说,村子里的女人都议论你妻离子散什么的,一个人逃难来到的这里。”
其实那些话还要更难听,但是农户还是知道该怎么去修饰的。
“逃难?”
夏老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算是吧,不过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算不上妻离子散,只有逃命是真的。”
“哦?我听说你从北方来,那边打的很惨吗?这几年一直都有人来我们这边,但战争好像被那些仙师们顶住了。”
“我记得以前那些仙师们可没有这么好,动不动跑来跑去的,从来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三年前……”
农户抬头仰望天空,即便是再尘埃般的蝼蚁,也会有忍不住奢望飞翔九天的梦。
他很清楚的记得三年前,仙师们在面对妖魔的时候一败再败,据说在他们这个国家之外更多的国家,全都被妖魔攻陷了。
仙师们全都在逃,那一年所有人都是恐惧的,因为天上那一道道飞过头顶的流光,都代表着仙师们已经逃离,妖魔离他们越来越近。
但也就是在那一天,天上出现了一块布,村子里的长者说那其实是圣旨,圣旨什么的不是很懂,但去城里的时候见到过那些趾高气扬的老爷总是喜欢拿着那种叫做卷轴的东西读来读去。
天上的仙人也用圣旨吗?作为凡人的农户不懂,他只知道,当那‘圣旨’发出声音之后,所有逃亡的仙师,都回来了。
他们从北面逃到南面,就从南面重新飞回北面,而且数量比逃亡的时候更多的多。
那一年的天空,总是出现不同颜色的流光,比村子里最有钱的地主穿戴的衣裳都要鲜艳。
天上的圣旨存在了几天时间,但听城里的大人物说存在了几个月,坊间隐隐还有传言,说什么其实那东西一直都在,只是只有有仙缘的人才能够看到。
为此还出现了很多骗子,说自己能看到天上的‘圣旨’一直存在,在城里骗吃骗喝,被有钱人供着。
不过菜市口砍了一堆脑袋后,就没有什么骗子了。
农户去看过,主要是为了热闹,而且这种事回来一说,家里的婆娘也就不会责怪他干活偷懒了。
算是难得的清闲。
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夏老头的身世,村子里很排外的,但是他并不那么在意,这几年来对夏老头的照顾也不算少,看对方老胳膊老腿的,当初房子都是他牵头帮忙搭建的呢。
好多次夏老头都说他这样的性格,不去修道算是浪费了,清心寡欲又随心所欲,这样的人不多见。
农户只当夏老头的恭维了,毕竟这年头,人人都得学会说好话,要不然万一哪天惹到大人物了怎么办?
有时候农户都感觉战争的到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那些城里的老爷,竟然都开始笑着看人了,城里的街道上,也没有了肆意纵马奔驰的纨绔,大家都变好了。
他甚至远远地看到过一眼仙人,这要是在以前的时候,哪有这种好事嘞。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知道自己是没有仙缘的,因为在他的眼里,天上的圣旨的确只存在过几天而已。
这就是没有仙缘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