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瞧见,他们高高在上的陛下,绷着的脸顷刻间崩溃,几乎是脚下虚浮身影不稳走上阶梯,每一步都如走到刀刃上。
相隔这么远都能嗅到那股血味,走近后,那血味化作一根根要命的刺扎入他每寸肌肤。
南华宗避开她的要害,将剑刺入她的胸口,血不断从剑刃中溢出,滑止衣尾,在末梢“滴答滴答”缓慢滴向地面,整个神台上都是水与血的相融,慢慢从石阶流下。
她的头发凌乱又湿漉耷在肩前,程今生站在她面前,那阵寒冷从她身体往外扩散。
他手足无措想为她将发撩开,手抬了又放,声音颤抖:“楚若颜......”
她尚存一丝气息,听见他的声音精神在挣扎尝试脱破黑暗,可现实里仅仅是发丝微晃,无人能分清是否由风所为。
程今生从未想过有一天,想轻抚她,拥抱她,哪怕是撩开墨发这样简单的事,都变为了奢侈,变成让他害怕的事,害怕弄伤她,弄疼她,也没想过这一天来的那样快。
他望向那柄贯穿她身体的剑,剑锋尽数没入,南华宗恨不得把剑柄也一同杀进去,是那把子安的剑。
他们利用惩奸除恶的借口,用名为正义的剑,杀死他所爱之人。
这柄剑,死死把她与金柱固定在一块。
而要想将她救下,需他亲手将剑从她身体里一寸一寸拔出。
他双手发颤握住剑柄,好似第一次,光是握剑就已经用尽他全部力气。剑一点点从她身体里抽出,她的血染红他的手。
整柄剑拔出之时,楚若颜有了反应,她浑身一抖,一口含不住的血从嘴中吐出,随之清脆一响,一颗染血的珠子掉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他脚尖,停了下来。
程今生不可置信,紧紧盯着,麻木的人,瞬间如石化的雕塑产生龟裂,到最后脑海里的一切轰然倒塌。
........
“你不过是我用来养珠的器体罢了。”
“楚若颜,你弄脏我的珠子了。”
........
程今生当初渡到她嘴中的珠子,被她自愿含入口中,不让它沾上杀戮。
它明明可以救她,是他的话,让她宁愿一死也绝不弄伤一分。
那颗纯净的珠子,她用命去护。
利刃刺入身体,她一声未啃忍着痛。
飞旋在空中的血珠割断捆绑她的绳索,失去支力,她朝前倒去跌入他的怀中。
程今生拥着她一同跪地,怀里的人胸口浮动,难以喘息,血跟着不断往外涌,他慌张失措既想捂住她胸口的伤,又想为她拭去嘴角的血。
眼泪大颗砸落在她脸庞。
他语无伦次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别害怕,我来了,我在......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怎么都行,求求你.......”
怀中的人有了丝动静,仿佛挣扎着去看他最后一眼,楚若颜半阖眼,手指动了动,程今生握住她的手捧上自己的脸,在她手心蹭了蹭,试图温暖她的手心。
“对不起......我道歉,我道歉......别害怕我,别离开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楚若颜指腹摩挲他的脸颊,拭去一滴泪,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想安慰他,可这一笑,紧接着又涌出一口血。
“我爱你,一分不假。”
怀中的人温度流失,逐渐变得冰冷。
小珠子从地上蹦起,要报仇杀过去,被程今生拦住。
天边的阳光刹那被一片乌云遮盖,倾盆血雨从天而降,他目眦欲裂转过眸盯住南华宗的人。
一个也别想逃!
他一刻不敢耽误,抱紧她朝西域去。
她的手无声垂下,到如今还在解释:“我没有喜欢很多人,没有侍郎没有男艺……”
她故作轻松弯起眉眼:“程今生,我为你而来。”
“别、别说了,很快就到很快就到,风见安医术可令白骨生肉,起死回生,你不会有事的。”
“你......还在生气吗?”
程今生肝肠寸断,疼痛占领全身:“没有.......”
楚若颜张着唇艰难呼吸,艰难求生,气入不到半口又呼出,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逐渐冰冷,到最后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没了动静......
.........
对程今生而言不长的路程,好像竭尽全力也走不到终点,是那样漫长,是那样无助,一望无际的天际之下,徒然发觉有他耗费所有也留不住之物。
他带着楚若颜赶到西域,整个西域同样炸开了锅。
楚若颜伤口被处理,身着干净的衣裳,好似熟睡一般,眉头舒展,静躺在床,如瀑的墨发披散落在枕上,脖颈露出程今生咬出的伤痕,他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
风见安站在门口,程今生枯坐多久,他就站了多久,欲言又止几次,忍不住说:“你该比我清楚,她如何了。”
夜深人静,程今生没有说话。
“程今生......她死了,你带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