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县令的眼中, 她多是优点。
虽不爱上学堂, 但是眼光独到,又有经济头脑, 这青石县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商业, 她都投一笔,今日扶持这个,明日再找个脑筋不错的侍郎继续扶持。
这青石县能富裕,她倒是有一份贡献。
她不在乎闲言碎语, 爱玩倒也由她去了。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专注,开始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去破什么案。
楚县令晃了下神, 身上失了怒气,流露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
他低沉道:“那些玄乎的案子, 自有人去破, 你喜欢投商业什么的去投去玩便是, 太危险的事情不要去碰。”
“出了点事……我和你娘……没法交代。”
楚若颜怔了片刻。
她娘,是啊,她来这么久,还没见过她娘。
就连身边的人都未提过一句。
楚县令这是第一次提,提及时,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整个人变得像具行尸走肉的空壳,循规蹈矩日复一日麻木活着,只有这个女儿偶尔唱反调能让他鲜活一些。
这样一想,他似乎很爱来逮楚若颜,因为知道会和他唱反调,但是又好像在克制自己,尽量不要去打扰她。
很纠结很矛盾。
楚若颜挨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正厅里去,又唤丫鬟端来一杯暖茶。
她笑脸盈盈,哄着:“爹别生气了,来来来喝口茶。”
楚县令瞥了眼她端着的茶,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一脸忧愁,现在又震怒起来。
“喝喝喝,喝什么喝!让你离沈家远些,你跑他们附近去做什么?!”
楚若颜挠挠头:“我听说我们两家以前很要好,沈公子病重,我路过顺便去看两眼。”
楚县令脸色一黑:“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去?”
“啊……啊?”楚若颜咽了口唾沫,感觉楚县令表情不太对。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离他们远些?”
楚若颜额冒虚汗不敢讲话。
“你以为当年沈家没贪吗?以为我是死的,不知道不清楚吗?”
楚若颜愕然看着楚县令。
这里面该不会……还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楚县令冷声道:“你是不是玩太久了?”他一拍桌站起来:“忘了你娘怎么死的!”
楚若颜端茶的手吓得一抖,杯盖掉落在地,脆碎声响彻整个正厅。
她不敢说话,微烫的茶溅到了手指上,顷刻间,红了一块。
楚县令双目通红:“沈家!自作孽却还要拖上别人!你管他们死活?啊?!”
头一次楚县令没有顾及,说出心里憋了多年的话。
从前他是一个好县令,为了青石县的发展,他一再和蔼,从不议论他人的不是,就怕有心之人听了去,这玉石县有不少商家和沈家有经济来往,他生怕给他们带来影响,所以从不提及,能避则避。
正厅里静的吓人,就连嬉皮笑脸的风见安都沉下了色。
所有人都看出来当年瘟疫一事,牵扯到了楚母。
楚县令吼了楚若颜,心里也不好受,他放缓了些:“亡了一个洛家,如今沈家也亡了。”
“楚若颜,你娘和沈家娘子一世行医……好人却没有好报,最终被他人的贪婪所害。”
良久,犹豫再三,他才道:“沈家的报应……来得太迟了。”
“去你娘坟前跪一日……”他起身往外走,那个背影微躬着尽显落魄,走到门前,他叹了口气:“……算了……一个时辰。”
楚若颜双手还捧着茶,呆滞盯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水面,脑海里回忆起之前和洛桑聊过的话。
她刻意避开她,划清界限,也是愧疚吗。
洛家、沈家、和楚家从前很要好。
洛家和沈家交往密切是因为利益牵扯,沈家和楚家要好是因为两家主母,同拜一家师门行医,一次瘟疫……全没了……
所有的一切支离破碎,而都是一场瘟疫引起。
两县经济突猛发展,也是因瘟疫,让朝廷注意到了这两县可实现的经济价值。
好的坏的,都因一场瘟疫。
一瓶熟悉的药忽然搁放在她面前,一抹即好。
楚若颜扬起头去,是风见安,两个系着小铃铛的辫子搭在肩前。
“还端着干嘛?我喝了算了,省得你还捧着。”
他抢过来,像没知觉似的,微烫的茶仰头一口喝尽,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
“当!”一响,杯侧裂开一道缝。
楚若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手指火辣辣的,她愣愣地倒出药膏抹在手上。
扭过头时,发现少了一个身影。
“程今生。”
风见安:“他走啦。”
楚若颜蹙起眉:“走了?”
潇潇走上前来,担忧道:“若颜。”
楚若颜:“不碍事。”
院子里两个侍卫走进正厅,毕恭毕敬道:“小姐,姥爷……”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看样子她得先去跪一个时辰了。
楚母的墓在楚府充满阳光的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