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平日里卖乖弄俏,小黠大痴,为虚誉而累。以她的智慧,不像是个剑戟森森,心思缜密可怕之人。除非,她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这次在中秋之夜设下陷阱的人,一箭三雕,行棋可谓大胆凶险。即让赵姝环被削去贵妃之位;又将我推下水,险些失去腹中胎儿;最后拖太后来垫背,让太后拥有最大行凶嫌疑。”
“确实。虽然太后与淑妃都未彻底洗脱贼喊捉贼的可能,但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倒也没有必要。”
终究是轻敌了。后宫中有这样匿迹潜形,借刀杀人的高手,是我没有料想到的。若不趁早拔除此人,以后的升官发财路可就险恶难行了。
见我眉头紧蹙,杜欢姑姑安慰道,“娘娘别担心,接下来的日子奴婢会派人盯紧整个华章宫的。尤其是海嫔娘娘与那个小林子。”
我不禁摇了摇头,“光是跟紧他们还不够。如果之前的鬼蜮伎俩是真是华章宫所为,那么这段时间他们一定会暂避风头、行事低调才是。杜欢姑姑,那个小林子是哪儿人?家中有谁?在宫里当差多久了?之前在哪儿当差?受过谁的照拂?我全部都要知道。”
又过了几日,太后起驾去了郊外的恩渡寺,要焚香礼佛一段时日。此时不搏,更待何时?我思虑良久,总觉得机不可失。是时候策反一两个宁康宫的宫人为我行事了。但此刻我还不知襄阳王“不负所望”,竟将与我认亲一事儿在恩渡寺主动告知了太后。许是出了中秋坠水一事,让霍风心有余悸,担心我再遇不测。又或者说,他是尤其恐惧王学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自残骨肉,悔之晚矣的悲剧吧。
日子一晃,窗间过马。中秋已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了。今夜淡月疏柳,荷塘在月的照耀下碧痕波荡,墙上有哗哗流水的影子。我凝着大明殿的方向,透过丝竹之音,仿佛能望见殿内轻歌曼舞,杯酒言欢的情景。今天燕大将军携众位将领班师回朝抵达京城。皇上在大明殿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也就是说,刘清慰回京了。
因之前调职行军的缘故,又立下战功。如今就算归京,皇上也没有继续留用他在御前伺候。而是将他提拔去了别处。翁斐说是说“清慰留在御前侍奉太屈才了”,可真的只是这样吗,我不愿细想。
朦月由云层遮住,整个后宫仿佛都跟着盖上了一层幽寂的薄纱。森森的,静悄悄的。我收回瞭望的目光,略作梳洗后就熄灯睡了。
*
几日过去了,一切相安无事。
今朝晴空高朗,西风又拂盈盈菊。因昨夜贪看群书治要,懒起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巳时才用早膳。正喝龙趸鸡丝粥时,御前伺候的小康子来传话,说是皇上正在御花园与褚爵大师对弈,邀我前去观棋。漪澜殿外早已备好了龙凤舆车。
见我到时,言笑不苟的翁斐面色倏地柔和,放下悬在空中的棋,改而起身搀扶着挺着孕肚的我。他笑道,“你怀孕辛苦,本该让你少走动些。可一连好几日天色晦暗,今儿难得秋高气肃。御花园金风送爽,桂子飘香,来散散步倒也宜人。何况褚大师许久没入宫陪朕了,你素来喜欢下棋,正好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那褚爵大师高瘦而清矍,一派仙风道骨之相。虽早跟随着翁斐站了起来,但朝着我致意时,却并无善气迎人之感。隐隐有些想要冷眼相待但碍于皇上在场又不得不起身朝我问安的屈就。
虽感受到他的不喜,但我仍不失风度,谈笑自若道,“我在闺中时便常听伯父提起褚爵大师您。说您下棋时邃密精严,锐意深求,不愧乃国之棋手。”
“琼嫔娘娘的伯父是?”
“渝州自姑苏,寻霞客之旅迹,木惕生是也。”
“原来是惕生兄啊。不过,惕生兄不是只有一个侄女儿吗?”褚爵拈髯寻思了半晌,问道,“老夫记得归乐公主木知秋才是惕生兄的侄女儿...莫不是老夫记错了?”
听了褚爵的这番问话,我不禁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给我难堪的。这人该是与叶知秋相识的,又或许听说过叶知秋多舛的身世经历,所以心生恻隐,站在了她的那一边。那么在叶知秋对立面鹊巢鸠居的我,难免惹人讨厌。
见我霎时间失笑,翁斐鉴貌辨色,看出了端倪,于是将话题一笔带过。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亭中的棋局上。终究是术业有专攻。在一番你来我往,龙战鱼骇后,褚爵凭高远老道的棋艺,料敌致胜。
一局落定。当翁斐想引荐我与褚爵开一局新棋时,褚爵便借着忽感身体不适的由头,告辞离去了。翁斐不做勉强。只继续与我在亭中饮茶赏桂。?
第106章
我亲自煮水烹茶。嘴角弯一泓娴雅的笑意, 做怡然自得状,似乎并不太在意方才遭受的冷遇。“是臣妾辜负了皇上的厚望,褚爵大师似乎不是很待见臣妾呢。但臣妾并不觉得可惜。褚爵在棋坛名声赫赫, 多年来弈棋授徒, 确实很有威望。可若贸然收了个女子为徒,且那女子还是我, 那我定会再遭瞩目。主要是...皇上之前带臣妾去过碧海楼,若臣妾会下棋一事人人皆知...只怕有人会将碧海楼那夜皇上身边的女子与我相关联,误以为我们早在那时就有雷池之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