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由朱昂指示着,一一铺开在了台中央的紫檀条案上。众人纷纷涌上前,观摩对比。叶知秋自知胸无点墨,写字歪七八扭,便悄悄退到晟王身后,没有参与。晟王叹气,轻声在她耳边道,“平时说教你练练书法,你偷懒耍滑。我就说,写字能派上用场,这下信我了吧?”
叶知秋是有些自卑形秽了,也不好反驳晟王,只将头埋得更低,跑去太后跟前求庇护了。
说起来,刚那主持欢宴的朱昂还是刘清慰的嫡表兄呢。因是亲戚的缘故,如今趁着在大家品比,他才得空踱步向我,与我问好。曾襄、杜墨白、霍宝奉等人今日也在受邀之列。曾襄见方才朱昂与我问安,便也先撇下了杜、霍,凑到了我跟前热情大方地打起了招呼。
我一一应对,做到敦厚有仪,林下风致。却不想,远处的翁斐见有男宾与我攀谈,目光淡漠地扫过来,隐隐有些威慑感。?
第47章
吓得曾襄一时间分不清是错觉, 还是自己解读错了这眼神的含义?
在那品比的人群中,霍宝奉高举起一张纸,与大家啧啧称奇, “这张纸上面的字如颜筋柳骨, 挺劲有力,仿若颜真卿、柳公权在世啊。”
我也抬眼过去, 只见那矫若惊龙的纸上仅仅就写了一行行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虽从未见过翁斐的字迹, 但心中惊愕与感动交替的我几乎可以断定, 这是他的笔墨。那日释迦山后, 在江雪与荒桥下,我曾对着他的背影低声吟咏过。他, 真的是有心了,竟与我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去了。我心意绵绵,但在众目睽睽之下, 亦感到担忧, 生怕被人看穿他与我之间悄悄传递, 且默默涌动的暗潮。
果然, 那恢复情致的翁韫也乐此不疲地加入了评头论足的队伍中,于茫茫纸张中一眼就相中了压在最底下的某张瘦金体字迹, 活泼笑道, “这字不错!清新娟秀,如美女簪花!落笔瘦劲有神, 不失风姿。像是女子的字迹。不知是哪位小姐的笔墨?”
同被吸引的曾襄瞅过去一看, 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释迦山前鹭鸶飞, 暮雪寻渔荒径回,短相识,长相忆。踏尽斜阳不须归’。哟呵,最有趣的是,署名是寒江雪,岂不是跟刚才那位写‘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才子心有灵犀,心心相印了?”
曾襄这话应验了我的不安预感,我是如何也没有料想到皇上也还惦着踏雪湾的那段独处,与我不谋而合,都写下‘寒江雪’的。但还好这里无人见过我写字,而且刘清慰如今也不在,可以使我暗松一口气。只是,见过皇上笔墨的人在场比比皆是啊……
不识皇上字迹的人还在欢乐起哄,比如曾襄。但意识到这两张纸涉及翁斐的人,已经屏气凝神,默默向后退了……
“都出现‘寒江雪’不过是巧合罢了。曾襄啊,你莫要一时兴起,口无遮拦,毁了人家姑娘的闺誉。”翁斐上前,接过翁韫手中的那张纸,嘴角偷掩着笑意,细细看了个遍。可开口却嫌弃道:“这字虽然娟秀工整,赏心悦目。但是跟晟王的笔墨比,显得小气了些。”说着,他又将晟王的纸拿了起来,“虽然晟王只写了两个字,但是笔走龙蛇,遒劲洒脱,让朕更欣赏。”
因翁斐说更喜翁晟的书法,在场各位的注意力瞬间都被翁晟吸引了过去。我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松弛了些。杜墨白盯着晟王的字,抱着求知的态度问道,“还未请教晟王殿下这‘眰恦’一词为何意?”
翁晟笑而不答,径直望向了太后身后的叶知秋,仿佛答案在她身上。见晟王有意卖关子,大伙儿也不甘落后,纷纷说起了自己对词意的猜测和理解。
连太后也颇感兴趣,和蔼地转过头去对叶知秋笑道,“归乐啊,你这丈夫啊吊足了大伙儿胃口。你啊还是快将答案公诸于众吧。”
叶知秋望望满含期待的太后,又望望对自己倾耳注目的众人,只能巴巴地求助晟王,“其实...我也正想知道这个词的词义呢。”
我匿在人群中低声道,“眰恦,目光所至乃心中所向。”这声音不算大,却尽量悦耳清朗,吐字清晰。
大家闻声回眸,全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那常以冰山面孔示人的晟王也不禁动了动眉心,有些刮目相看,“正是此意。刘夫人聪明睿知,解读精准。”
在场许多人原都不认识我,见我与翁韫同行,本就纳罕,如今终于止不住好奇,纷纷交头接耳道:“这是谁啊?”、“貌似是跟繁昌公主一起入席落座的?”、“晟王竟然也认识?”。
连杜墨白也推了推曾襄的胳膊,“这位清秀娴静、温文尔雅的年轻夫人是哪家的?方才我见你跟人家打招呼来着。”
“这是刘清慰刘侍卫的妻子啊,”
杜墨白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亏霍宝奉他们之前还说刘大人娶的新妇才貌平庸,姿色普通,竟不想如此秀丽斯文。”
那人堆前头的霍宝奉闻声回头,辩驳道。“我不也是听他刘清慰自己说的。”
朱昂闻之,也笑着接话,“才貌普通,不过是我那清慰表弟说的谦辞罢了。”
最终,由于皇上对晟王的字迹“青睐有加”,众人不敢逆选,全都跟风附和,投了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