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枉费心机。
看穿我心思的翁斐正色道,“朕并非轻薄之人,岂会见一个爱一个。难道在你眼底,朕是这样的人?”
我摇头否认,温雅道,“皇上您坐拥锦绣河山,经纶天下,登高望远,多见广识。什么样的湖光山色、姹紫嫣红没见过。这美人面对您,只会如千岩竞秀,万壑争流,竞相斗艳。或许.......正因如此,能为您所爱的女子,不说一定要拥有千娇百媚之姿容,但必定得有沅茞澧兰、蕙心纨质之品格吧。”
翁斐望向远方,满目江雪,再抬头,落日正如瑰霞交织在山峦遍野。他微微笑,孤清的气质莫名染上了些落拓感。“其实以前,朕也从未想过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没兴趣,或是没空想。犹记得初登基时,国步维艰,内外交困,正逢多事之秋,朕要面对的,只有紊乱的朝纲。所以比起小情小爱,朕更享受攘权夺利的感觉。”
“您是天子,这九州黄土都是您的,本就该权重望崇,掌握生杀之柄,独揽天下大权。”我心头触动,想要抚平他此刻落寞的眉宇。但也不得不喟叹道,“唉,这世间还真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啊。连您都需要恃强争霸,才能有稳固朝野社稷的今天。”
“是啊。其实朕与大家一样,都是肉眼凡夫,只不过出生在帝王家罢了。世人大多眼浅,以为皇家子孙有荣华富贵,可百岁无忧,却不知围城内的黑风孽海,波诡险恶。儿时就听说万丈崖壁上的秃鹰会将雏鹰推下高空,雏鹰只有拼命扑翅学会滑行才能活下来,否则粉身碎骨,难逃一死。所以啊,你看朕今日如闲云野鹤般,能赏到‘万里澄江雪霁时’,也不容易啊。”
白雪皑皑的释迦山前几只鹭鸶飞过,那清白素羽上镀满了落日余晖赠予的金边。待到飞鸟渐远,影消天幕后,翁斐才低头看我,继续说道,“刚刚与你说的那番话,朕从未与旁人倾吐过。真奇怪,总觉得你与朕应该是腹心相照,知心着意的。或许是因为上次泛舟西湖,你与朕作诗时,让朕觉得有更唱迭和、桴鼓相应的默契吧。”
翁斐的声音极诚挚,又极平静,让我有些闻宠若惊之感。但我仍做谦虚不安的样子,“圣上谬赞了。”
再无话说,只剩落梅流水的潺潺清音了。或许这个时刻,无声胜有声,含蓄内敛,默默意会,反而更有美感吧。
又过一会儿,黄昏快立不住斜阳了。翁斐将我送到距离梅园门口五六十米的小径边上,然后停下了脚步,温声道,“就此别过吧,朕不送你到院子外了。”
我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与好心。朝他欠了欠身,“那么……告辞了。”
快步走到梅园口的时候,焦急等待的木槿与车夫忙慌凑了上来,仔细瞧我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木槿道,“小姐,您去哪儿了啊,可教我好找啊。我刚翻遍了梅园都没找到你的踪影。所幸我前脚才出来,您后脚就出现了,真是阿弥陀佛啊,不然我怎么跟主子们交代啊。”
我望了望左右,人迹空旷,暮色低垂,有些失望,“姑爷...没回来?”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为何还要存有希冀呢?
车夫算是个和事佬,替少主子解释道,“少爷他们估计入了城才会察觉到咱们没跟上吧,既然发现得迟,是该晚些才到的。”
“罢了,我们回去吧,但是,是回木府。”我清冷吩咐着,躬身上车。
紧随其后的木槿担忧地问:“小姐,您怎么了?是跟姑爷闹别扭了?”
我先是静声不语,待马车启程后,才将下午刘清慰与叶知秋之间英雄救美的故事道明。小丫头听得怒不可遏,差点骂骂咧咧,“我就说嘛!姑爷今天下水救人浑身湿透,您为何不关心他,反与他生了个嫌隙。您与姑爷成亲后,一直都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可一旦遇上了知秋姑娘,就像被挑拨离间了一样。哎呀,奴婢一时之间不知道先替您骂姑爷,还是骂那个知秋姑娘了!就她事儿精麻烦,沾上了总没好运。小姐,您可得小心了,奴婢总觉得她并非看上去那么善良单纯。您想想看,她一步一步从市井孤女攀爬到皇城宫殿,靠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运气好?命好?”
我的槿丫头啊,其实你眼前的主子我,也是使手段、耍心机爬上来的,哎,惭愧。甚至,还不是你真主子。哎,更惭愧了。
我瞧木槿头头是道的样子,有些好笑且好玩儿,不愧是跟我久了的婢女,与我如出一辙的“恶毒狭隘”,总爱将“人美心善”的叶知秋往坏里琢磨。
见我没怒反笑,木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啊?”
“那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木槿绞尽脑汁,到底有些难为她了。
“好啦,今晚先回木府再说。”我敷衍几句,便沉下心来细想。经历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风云不测。事态发展总比我预想中变幻得更猛烈。刘家与木家,于我而言终不算牢固靠山,我随时可能如曝腮之鱼,无枝可依。必须先攒点银子了,想办法赚钱也好,敛财也罢,决不能坐喝等死,坐以待毙。
心烦虑乱的情绪使我掀开车帘,让冷风灌进来,迫使自己清醒些。不知不觉...竟回味起了刚才在野梅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