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这天是周六。
早上,叶知让跟着裴景淮到医院探望裴老爷子时,老爷子正是难受的时候,不愿意见人,便让管家传话,叫他们回去,改天再来。
老爷子要强了一辈子,临了了也好面子,时刻端着大家长的威严派头,难堪脆弱不愿意叫小辈瞧见,生怕给旁人多添麻烦。
裴景淮也是个别扭的人,明明心里担心的要命,可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尊重老爷子的意愿,带着叶知让转身走了。
中午,做饭阿姨煮了叶知让最喜欢的醪糟汤圆,黑芝麻馅的,叶知让吃了两碗,还想再吃几只汤圆,被裴景淮拦住了,怕她吃多了不消化,回头再肠胃难受。
叶知让只好作罢,拿着汤勺盛了些甜滋滋的汤。
今天到底是过节,裴景淮又心情欠佳,周木他们约他出去吃喝玩乐,他没心情,也不想把小孩一个人留下,但一直闷在冷冰冰的家里,他又越待越烦。
想来想去,他想起了初八那天,周木偶然间提起的龙潜街的元宵灯会。
那儿,他倒是没去过,年节的热闹气氛,他也确实没真正身临其境的感受过。他这小半辈子过得枯燥乏味,人生欠缺的经历实在是太多了。
他抱着胳膊靠着椅背,看着小孩喝到了第四碗醪糟汤:“今晚龙潜街有花灯展,想去看吗?”
不出所料,他这话一出口,小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顿时就亮了:“想!”
……
下午五点半,龙潜街准点亮起了灯。
司机把车停在了街口路边,裴景淮一下车,看到密集的人群就打起了退堂鼓。
可再瞧身旁小孩满脸期待的小表情,他又不舍得让她扫兴,于是一言不发的抓着她的胳膊,硬着头皮带她往前走。
从街口向前望,只见天幕之下,花灯十里,耀眼辉煌。
古楼高阁外是悬于长街上空的龙凤花灯,游龙戏珠,百鸟朝凤,群鱼错落,浪花翻转,一齐涌向十里外,长街尽头,层叠亮起的钟楼高塔。
古街两侧从屋檐高处横拉着长绳,初入街道,头顶上方就不知悬着多少盏花灯。
鲤鱼,莲花,兔子,还有画着梅兰竹菊,牡丹花鸟的传统灯笼……无一不亮,无一不耀眼,就连佐以装饰用的随着晚风和人群走动,而转动的彩色风车的外圈都裹着发光的灯条。
街上的工作人员,从打扫卫生的保洁,到店铺里的销售店员,俱是穿着和古风街景相搭的汉服。
更不用说街上来回巡游的舞龙舞狮,喷火杂耍,还有站在江面画舫之上的戏班子,吹拉弹唱。
昆曲与京戏相碰,现实与古景相撞,颂得是国泰民安的热闹盛景,观得是梦回宋唐。
江边的酒肆茶楼,斗拱屋檐之下挂着别具风情的古朴灯笼,暖黄的灯光与夜幕下的黛瓦木墙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倒影映在盛着月光,波光粼粼的江水上,一阵风吹过,便是漾开无数亮光。
欢笑声,音乐声,店铺的揽客声,还有偶尔掺杂的些许不容忽视的小孩哭声;炸物的味道,糖果糕点的甜味,还有藏在街角巷末的那家三十年老店的卤肉香……
将整条长街装点得热闹非凡。
身处其间,叶知让只觉应接不暇,裴景淮却仍旧兴致淡淡,走了一会儿,他发现了自己来这儿最大的作用——付钱和提东西。
小孩好像对什么都好奇,看见街边的糖人,想要,买!
看见会动的鲤鱼灯,眼神发亮,想要,买!
没走几步又瞧见了挂着白色毛球的兔子灯,还是想要,买!
除了一看就不健康,以及臭味实在太足的臭豆腐和烤榴莲,裴景淮今天很好说话的,只要是叶知让想要的东西,都给她买了。
叶知让举着手里的兔子糖人,眼神发直的看着喷火杂耍,裴景淮拎着手里乱七八糟的袋子,站在她身旁,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生怕她被人撞了。
在转瞬即逝的火光中,叶知让兴奋的和其他的观众一起鼓掌,捧起了场。
她一抬胳膊,裴景淮也被迫跟着她动,因为身后实在太挤,裴景淮又把她向自己拽了拽,事急从权,他揽实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身前。
叶知让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变化,还傻乎乎地笑着抬头看他:“小叔!这个好厉害!你看!要吞剑了!”
真是个小孩。
叶知让靠着他,吃着糖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表演者在向四周展示完手中长剑后,仰头开始了表演,表演到关键时刻,她吃糖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裴景淮算是发现了,他家小孩除了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其余的事儿,就没有她不感兴趣的。
看完杂耍,他又被叶知让拉着去摘灯笼,猜灯谜,这种类似文言文的谜语,算是裴景淮的知识短板,但却是叶知让最擅长的。
她一连摘了五个灯笼,答对了四道题,奖品得了一个装着艾草的香包。
裴景淮看着小孩拿着制造粗劣的小香包,闻了又闻,还献宝似的举起来让他也闻闻,他绝对是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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