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坐在明珠院上首时,面色仍有些不好看,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孟老爷先前斥责她的话——
“你若连做做样子也不肯,叫外人如何看绾儿?”
“当初是你招阿宁回来,叫她做阿珲的奶娘,她就等同于阿珲的半个娘亲。”
“如今绾儿犯了错,你这个当娘的不去弥补,躲在房里哭甚么?又有谁对不住你了?”
一番话骂得孟夫人抬不起头来。
她当家主母多年,自然知晓外头风言风语的厉害,哪肯让爱女被外人指责?
可她想到要向一个丫鬟低头,又觉得掉面子,心中愈发恼恨那自作主张的养女。
若不是沈娇娇趁乱将宁姑姑抬去明珠院,哪有如今这些糟心事?
正想着,沈娇娇从外头走进来。
“义母。”她向孟夫人端庄行礼,没等对方喊起,又朝一旁的孟绾点了点头,“绾儿。”
如此一来,也不算是失礼。
孟夫人却有些不高兴——她原想借着行礼的功夫,晾一晾沈娇娇呢!
沈娇娇装作看不出孟夫人的心思,上前两步,恭敬问道:“义母突然来明珠院,所为何事?”
“绾儿心知做错了事,两日都没睡好觉,这不,一听说宁姑姑情况有好转,就央求我带她来。”孟夫人皮笑肉不笑道。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又看向孟绾,“绾儿确实该道个歉的。”
孟绾一听,气得脸都黑了。
她才不想来给一个姑姑道歉,不过是个仆人,凭什么要她堂堂孟家小姐道歉?
若不是娘亲说再使小性子会惹来爹爹的嫌恶,她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孟绾心里憋着气,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抽噎一声,“都怪我,是我不好……”
“确实怪你,谁让你摔杯子呢?伤了宁姑姑,不仅义母怨你,连义兄心里也恼上你了。”
沈娇娇压根没给孟绾留面子。
两人早就撕破脸皮,这会儿没冷嘲热讽回去,就算她涵养高了。
“你!”孟绾气得站了起来。
“好了。”孟夫人打断两人的对话,“都是一家人,吵吵什么?”
说着,不悦地瞪了沈娇娇一眼。
“绾儿刚回来一年,还有很多不懂的,你做姐姐应当多教她才是,怎么能处处指责她?”
“义母说得是,是娇娇不好,没能教好绾儿。”沈娇娇躬身告罪,姿态放得极低,嘴角却微微翘起,“我已派人去请容嬷嬷来,定能将绾儿教好。”
“什么?!”孟夫人大吃一惊,用力拍向圈椅扶手,“你是说刚从当今皇后宫中退下来荣养的容嬷嬷?”
“自然。”她淡淡笑着,“义母无须担心,容嬷嬷听闻孟府想请她过府教导绾儿,很快就应承下来了。”
孟夫人握紧扶手,气得生生掐断了一根指甲,疼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勉强挤出一抹笑。
“娇娇有心了。”
“谢义母夸赞,我也是替绾儿着想。”沈娇娇说。
看着义母气恼的模样,她心底涌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话已经放出去,断不能再收回。
容嬷嬷来孟府教导孟绾一事,已成定局。
见孟绾面容平静,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娇娇心中愈发畅快。
实际上,容嬷嬷是义兄特意找来约束孟绾的,他怕孟绾在外惹事,给孟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庆王爷来了临安,朝堂的党派纷争又牵扯到沈家冤案,事情全赶到一起。
孟珲没功夫搭理孟绾这点小事。
倒不如先将人拘在府里。
容嬷嬷最重视规矩,身份又贵重,还能让孟绾吃吃苦头。
“宁姑姑怎么还没来?”孟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义兄请来的大夫说,宁姑姑伤势严重,最好静养大半个月。”
沈娇娇心知义母要翻案,直接来了个狐假虎威——
若是有意见,就去找义兄吧。
果不其然,听见她这么说,孟夫人满肚子的怒火又憋了回去,只好扭头瞪向孟绾。
“愣着干嘛?去道歉啊!”
“娘……”孟绾疑惑地喊了句,不明白娘亲为何突然对自己发火。
“你先前怎么跟我保证的?”孟夫人冷声质问。
孟绾脸色一僵,想起在来之前,孟夫人曾多次叮嘱她,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要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我这就去道歉!”孟绾说。
孟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吩咐沈娇娇,“娇娇,你带绾儿去吧。”
“是。”她应了下来,“绾儿,你随我来。”
直到走出堂屋,沈娇娇才回头望向上首位置。
义母捏着茶盏,也不喝,就静静坐在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收回目光,压下心底的诧异。
宁姑姑是义母的陪嫁丫鬟,两人主仆多年,感情深厚,为何今日连见一面都不愿?
刚踏入西厢房,孟绾就哭着扑向宁姑姑,动作快得连可欣都没拦住。
“呜呜呜,姑姑你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可欣见宁姑姑脸上煞白,连忙上前想要拉开孟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