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陆氏不相信,在场所有人中,十有八九是不信的。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也不乏有人暗自互相打在眉眼官司,却无人敢如陆氏那般直言。
打破陆氏疯癫的是熙王容祝沉稳平静的声音,“瑾瑜遵领父皇旨意。”
“母妃,慎言!”话落,容祝伸手拽陆氏的胳膊,制止住她的行径,温和目光略过容岑,向原忠投去,有赔礼之意,“母妃近日身体抱恙,神思憔悴,故而出言无状,还请皇兄莫要当真,原公公也见谅。我等遵循皇命,并无质疑之意。”
“领什么旨循什么命?伪造的遗旨假传的皇命,怎能做数?!”陆氏发疯般夺下玉帛,一目十行阅毕,盯着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眼眶发红,“他答应本宫立了瑾瑜为太子,他也答应本宫会将皇位传给瑾瑜的!这必定不可能是真的!”
“容云期,一定是你作怪!陛下御笔你学了个九成九,向来仿得逼真不已。玉帛上字迹仍未干透,笔走龙蛇,陛下病重垂危,绝无可能如此刚劲有力。而你,进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就是在临时誊写,是也不是?”
“是。”
面对陆氏的质问,容岑答得干脆。
这封遗旨,确实是她亲笔所写。其中内容,由父皇口述而成。
“果然!如此……怕是做不得真!”
“母妃,莫要失礼。”一侧的熙王拉了拉陆氏,再次劝阻。
却惹得陆氏越发疯狂,“稚子天真!你我母子都快要没命可活了,还管他失不失礼?”
“这皇位本该是你的啊瑾瑜!往日你不争不抢,本宫不逼你,可到如今地步,你还想置身事外吗?你以为你把皇位让出去就能明哲保身全身而退吗?”
“容瑾瑜,你且听着:那个位置是你的!谁也不能抢!即便是你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别人随便拿去!”
容祝淡然自若:“母妃糊涂了,自古立嫡立长,您这不合礼制。”
“自古如此就理应如此吗?礼制?什么是合礼制?”陆氏挥着衣袖,甩到前方罕见地如同木头似的全程没有发言透明人皇后身上,气极反笑:“一介毒后,陛下始终不敢废弃,这就合乎礼制了吗?”
“因为礼制,本宫始终低人一等。谁不想堂堂正正被八抬大轿迎娶为妻?受这所谓的礼制折磨,本宫做了十七年的宫门妾。如今,连本宫的皇儿也要为所谓的礼制求而不得吗?”
随着陆氏气势汹汹的反问,容岑飘转到众人最前方,立于场景中那个容岑的身侧,这才完全看清陆氏的面目。
着实美丽。
美人发起疯来也是美人,越疯越美。
陆氏是年芳十五参与选秀入的宫,那年先帝三十而立,亲政后励精图治多年终于皇权在握,对她一见倾心,自然是娇宠万分。
陆氏刚入宫就被封为贵妃,得此殊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称得上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若非当时已有皇后,不便废后再立寒了老臣心,陆氏是有可能成为第二任皇后的。也正是因为先帝觉得在位份上对她有所亏欠,是以纵然陆氏想要天上的月亮,君王也定会亲手为她摘来。
大闹一通发泄情绪后,陆氏亲手揭开的那些陈年伤疤好似自愈了,瞧着她已然是恢复理智,面色平和地转向原忠:“本宫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说完她便整衣敛容,明艳动人的脸上挂着三分我见犹怜,三分娇软无辜,四分恰到好处的风华绝代,泪盈满眶,将落未落。
原忠出来除了宣读遗旨,本就是为了请皇贵妃进去。陛下临终前最想见的还是陆氏,陛下希望她送他最后一程。
“陛下有令,传皇贵妃娘娘面圣。”
宫门再次吱呀响起,摇曳多姿的人影迈步踏进,开而复合。
“嘉嘉,你来了。”先帝呼吸浊重,唤着亲自为她取的小字。
陆氏走到龙床边,与他十指交握,静静叙述两人从相见相识到相知相爱的十七年回忆。光阴似箭,岁月斑驳,一晃就是小半生。
人之将死,五感渐无。先帝已看不太清心爱的女人的样貌了,只在心中猜测,此刻她会是何神情呢?
他比她年纪大许多,见到他这幅老死的模样,她肯定害怕极了。她舍不得他,应是会哭的吧?
可惜,皇贵妃并不是来和他叙旧情的。
铺垫良久,陆氏陡然问出自宣旨后一直萦绕在心底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陛下,怎么突然传位给熠王了?”
殿内静默片刻。
“瑾瑜性格温善,不擅为帝。”
先帝也曾内心挣扎,左右摇摆过,但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容岑。
“熠王就擅吗?你现在说瑾瑜温善,可方才遗旨中你也那般说熠王。”
陆氏的泪瞬间滚落,心像被无数根刺扎,她一字一句背出了遗旨中对容岑的评价:“容岑,字云期,性温良,且忠善。”
先帝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随即想起容岑的真实身世,她不是别人,她也是他们的孩子。思及此,先帝欣然一笑:“是这样,嘉懿她……”
却被陆氏打断:“陛下先前分明向臣妾许诺,皇位只会是瑾瑜的。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