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岑眉心一跳。
她侧头去看温黛,只见对方愁思颇甚,面色惨淡,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
最初,温黛与她说的是,自己做了预知梦,能够为她排忧解难。
可现在,对方吐出“不曾”二字时,极其果断,没有过半分的犹豫。
温黛向来对容岑足够坦诚相待。
但偏偏正因如此,显而易见,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预知”之说。
温黛口中的“预知梦”,也只是本人的错觉罢了。
可是什么会让温黛觉得她做了预知梦?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觉得觉得某件事有预知之象?
容岑指尖捻着手中美瓷杯盏,碾过它圆滑冰润的底座,视线从晶莹剔透的茶汤中随意掠过,不经意扫到龙袍的衣襟处。
正中偏右,九爪龙纹图腾盘桓的地方,有片茶渍,染得布料暗黄。
许是这污渍有些时日了,颜色已经逐渐发黑,看上去颇有年岁,极具历史感。
容岑伸起空闲的手,抬指点了点,却没有沾上半点潮湿。于是她用了些力,指头按在龙袍上蹭了蹭,依旧不见水渍。
那块她本以为因动作不稳而不慎泼洒茶汤导致的污渍,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就这神思一闪,刹那之间,容岑突然想起来什么。
恍然大悟。
先前,她刚回大胤的那段时日,阔别多年再执起年少惯用的紫毫毛笔,腕力不稳,加上笔力不足,又因用进废退,不免就沾墨过多了,于是便翘指敲着笔杆,掸了掸多余的墨汁,结果一个不小心,弹指飞溅到了龙袍的胸襟上。
那日她应是刚下早朝不久,威武的天子朝服被沾污,龙头就似被鲜血封糊住,看着像极了最次的赝品。
那时还没有被容岑送走的周耿,震然惊呼,满脸都是一副晦气的模样,立马请她去换了干净的龙袍,浑身上下,无一例外。
周耿说要烧了那不祥之物,被她以“不宜铺张浪费”为由拦下了。
后来周耿便亲自浣洗了个干净,晾晒后收入角落的柜中,再也没拿出来见过天日。
今日……
容岑不经意又扫了眼门外窗外澎湃入注的暴雨,仁政殿外头都起了厚重烟雾,就好像皇城中哪处宫殿走水失火了一般。
许是因为近来雨水连绵,不得晴日,实在没衣裳换了。
容岑的龙袍说来也不算多,她本就不是奢侈的上位者,先前占据她身体的灵魂虽说昏庸无道荒淫享乐,但重点也是在于昏庸在于荒淫享乐,再怎么挥霍那也是听歌赏曲儿为男宠一掷千金,而不在于吃穿用度上面。
所以她是真的衣裳不多。
就这样,容岑竟又穿上了数月前被周耿说是不祥之兆、觉得晦气而差点烧毁的那件龙袍。
当时她是什么想法来着?
好像是觉得,有了污渍不要紧,洗不干净也不要紧,指不定哪日眼一花就信以为是沾染的茶渍而已,闻着还能有清淡悠远的茶汤醇香呢。
思及此,容岑内心不免笑笑。
她竟还有闲情逸致回忆这件小事自我打趣。
稍稍叹了口气,又思考方才的疑虑,思路却似乎彻底被打开,茅塞顿开。
一件小事,在当下可能不足以令人注意到,但若是许久之后发生了与很久之前发生的那件小事相关的大事呢?
就像温黛的“预知梦”!
最初温黛或许是不信的,只当是个无厘头的噩梦罢了。可当她发现梦中的事情在现实中发生了,并且和梦中一模一样……
那么,她就会慢慢相信梦境的真实性,并且下意识将那场梦归结为“预知梦”。
可就在刚才,容岑问她——
“你那梦中,可曾有过此情此景?”
“不曾。”
这说明什么?
容岑轻轻抿了口茶,突然又想起在新时代时,曾听室友们讨论的小说套路。
什么穿书女配自救、逆袭披马打脸、以及……重生归来复仇。
温黛坦白自己做了“预知梦”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容岑拧着眉头,好像是在国公府遇刺之后?
老国公不幸逝世,老夫人受了惊吓,温黛身中两剑……
以及,温黛说日后温家会被奸臣栽赃陷害为叛国逆党而满门抄斩……
桩桩件件,家仇国恨,不共戴天。
难道说,温黛这一波拿的是重生复仇剧本?
容岑眉头紧锁,表面不动声色,内心进行着头脑风暴。
先前在新时代,她一心扑在深奥知识和先进科技上,想着学成归来建设大胤,没花时间在吃喝玩乐上面,甚至觉得和室友同学社交带来的休闲娱乐纯属浪费她时间。
现在看来,失策了。她应该各方面都了解了解的,经济发展上去,就该解决精神需求了,长远来看也是大势所趋啊。
更何况,容岑的世界归根结底就是本小说而已,如果她在异世稍微看了点那个世界的影视剧或者小说有声书,也能摸索出虚构故事的一些套路来啊。
不说提前预知大胤的走向,就说当下,温黛的故事线,她也能猜的准确点吧?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