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甚?”
太后被搀扶着坐起,词严厉色道:“哀家教你多年,你就是这般学的?”
逢吉点燃油灯,殿内亮堂起来,视线却仍是不算清晰,只因破窗漏风,烛火随其左右摇曳,飘忽不定。
小奶娃钻进被褥卷成一团,瑟瑟地看着太后,不敢言语。眼睛圆溜溜的含泪,强忍着没掉金豆豆,抬头看向太后,可怜巴巴。
太后一见他这双眼就忍不住心软。
她抬手捂住,别开眼,“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孩童浓密的长睫在掌心扫过,一下又一下,生出湿漉漉的触感,烫得慌,太后立马移开了手。
对方却突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抱紧了她的手腕,脑袋贴在她身上,似撒娇卖萌又似告状。
“母后凉凉,有坏人,云图害怕。”
“嬷嬷把儿臣藏进柜子里,儿臣偷偷看到坏人一直打嬷嬷,嬷嬷流了好多好多血,嬷嬷一定很痛痛!”
“儿臣想等坏人走了带嬷嬷去看太医,可是嬷嬷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嬷嬷说她要屎了,让儿臣快点逃,逃得越远越好。”
“嬷嬷屎了!儿臣以后没有嬷嬷了呜呜呜……母后凉凉,嬷嬷为什么让儿臣逃跑?儿臣要怎么做?”
奶声奶气的纯稚哭声响起,静谧的宫殿方才显得有点人气。
太后手腕扶着他细软的脖子,掌心在后颈处拍打,轻轻抚慰着受惊的孩儿,周身笼罩着母爱的光辉,看上去极尽温柔。
话却不那么动听。
“再哭哀家命人扔你出去!”
这是太后能干出的事儿。小奶娃果然不敢再哭,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见他停下,太后语气随意道:“死了便死了,那老宫女一心只想把你养废,瞧你这窝囊样儿,有她在你将来处处受其掣肘,纵是独得上天眷顾也施展不开拳脚。”
“母后凉凉,她为什么要把我羊肺?她是肚子饿了想吃羊肺吗?可是儿臣不能吃的呀……”咕咕声适时响起。
太后:“……”是饿了才上这来的吧?
封菊噗嗤笑开了花儿,“小殿下哭着睡了一个多时辰,现下定是饿得惨了,奴婢去熬点粥。”
晚膳难得吃了顿新鲜的,还剩下些菜,加上白日吃着略生硬的饭粒儿能熬锅稀粥。
逢吉却拦下她:“姑姑贴身伺候,离不得娘娘,还是奴才去给小殿下找些软烂易克化的吃食。”
“你?”封菊信不过他,闻言防备心顿起,有这小太监在,她离开不是,留下亦不是。
“去吧,速去速回。”
太后摆摆手。
一炷香后,逢吉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细面回来,还带了一竹管羊奶,腥甜的气息弥散开,浓烈诱人。
封菊当即便道:“你还说不是暗中偷收了谁的好处?若非如此,此等匮乏之物,你又怎能轻而易举便取了来!”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便是现做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你却只用一炷香之久……”封菊已下论断:“定是你早有预谋提前备好,只为在娘娘面前献殷勤,好获得娘娘信任,收取更多有利情报,供你卖主求荣!真真是枉费了娘娘给你赐名逢吉!”
“你还有何话可辩的?”
太后侧目看去,却见逢吉笔直跪下。
“奴才绝无二心,娘娘若不信奴才也没法子,总不能剖开这颗忠心捧上吧,只恐会惊吓到娘娘!”
“有何不能?若你不做,便是心虚不敢了!”封菊接话,“奴婢跟了娘娘多年,心中只有娘娘,全然不敢有自己,随时随刻为娘娘去死也是可以的!你若当真清白无辜,何不以死明志?!”
太后扫她一眼,眼含不悦,封菊顿时如鹌鹑,缩着脖子不敢言。
落魄时有人相助,何其难得,有防备心是好事,但如此直白赶着人家去死,愚蠢至极!
“凉凉,饿了。封菊姑姑我饿了!”
安王奶声奶气破了僵局。
他会用竹箸但用得不大好,便由封菊喂着。
一事掀过。
电闪雷鸣尚未停歇,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随风潜入,溅上肌肤,凉透骨。
逢吉拾了块木板挡着夜雨。
太后突然问:“南境可有消息传来?”
“奴才正要说起此事,阿爹传话说已与宋将军接头,庞将军梁将军皆在汤州驻守,只待阿爹将逸州拿下,便可再出手收取炎州楚州。各州皆有国公的门生,只需费上些许时日好好运作一番,整个南境便都是娘娘的囊中之物!”
太后听后心情好转。
谁也没注意到,吸溜着面条的小奶娃竟凝神静气听着这番话,默默记到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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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恐吓后,肖廉送走了腿软肌无力的赵纪生。
临走前他都还一个劲地告罪。
容岑已不知该作何评价了。
行着贪官之事,却还勉强保留了一颗忠臣心。
谁人不知陛下势微,前路艰辛,与其跟着碌碌无为不如傍其他党派的大树,搏一搏锦绣前程,日后不定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御前大红人。
赵纪生明明也想抱大树,抱到棵假树却毅然决然跟着皇帝干了,好一顿悔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