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野蛮却纯真的人,掰碎揉烂了讲给他听他都不耐烦听。不曾念书磨性子,哪来那么多耐心?
“好了,祁大人先去歇息吧!”肖廉拿到解药就开始赶人。
江允却坐在圆桌前,不动如山。
不是,这人就没有半点身为异国人的自觉吗?他和陛下有要事相商啊,都不知道回避一下!
容岑接过江允斟的茶,润过嗓子后,毫不在意般,道:“将你南下所遇,详细说与我听。”
“这……”肖廉迟疑地看江允,没完全说但意思很明显,明晃晃的赶人:“他?”
这大胤机密,是他能听的吗?
难为他能想到这点,但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江允都知道,容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但说无妨。”
既然陛下信祁大人,肖廉自然没有不从的,他直接道:“按照陛下的吩咐,臣日夜赶路追上了邵恩等老将军,但是劝破了嘴都没用,他们老头子轴得很,不愿意听陛下的话回京都,就跟着臣一同到了逸州城外埋伏等待时机。”
“我们在树上睡了四夜,都没有异动,直到第五日他们开了城门,邵将军说叶军在唱空城计,他就带老将军们先进城降低庞冲的警惕,谁知道一进去城门就关了,叶军来了个关门打狗,来历练的闻人小兄弟也绕着城墙游河进去了。总之就是陛下您计划的那样,我们里应外合,诶嘿,成了!”
“闻人小兄弟人看着傻乎乎,但是力气大跑得快,他还吃得少!叶军藏粮草的地方就是他发现的,关键时刻这位小兄弟可太给力了,他还装成叶军的将军命令军卫把粮草运了出来,一把火烧了空粮仓,庞冲以为他粮草都被烧没了呢,看着火海抱头大哭!”
“邵将军听说陛下会南下主持大局,就自己带队把粮食运到西境去了,他说凉州危急,长颐侯和承德侯都有别的心思,那个法子不管用的!这可不怪臣,臣可管不住他,臣总不能把他们老将军都削了吧?”
肖廉生平最不喜邵恩这种自己行动不听指挥的,这事和他没关系,他不背锅。
顿了顿他又道:“多亏了宋将军来得及时,不然臣就几十人可打不过这场群架。宋将军带兵镇住叶氏那些柔弱军卫,臣才腾出空追拿庞冲,被他引进了迷障林,然后就在今日遇到陛下了。”
一番话下来,容岑大致了解情况了,事情发展尚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对,好像漏了个人?
“燕骁呢?”
“哦,闻人小兄弟跟着邵恩去凉州了。他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竟觉得自己能打退西凛……”肖廉有些讪讪,说来这其中或许有些受他夸人夸过了的影响。
容岑扶额。
这已经不是刚学会走就想跑,闻人栩这是想直接飞天了。
凉州还布了个局在那,就怕他挨打正着撞进去。
“陛下,太后手都伸到南境来了,当初还不如让我直接削了!”肖廉拿起桌上果子就啃,两口吃完用衣袖擦了擦嘴,“汤州马上就是第二个逸州,要我说,刚才就该削了那赵纪生!我们还和他装什么梁象!”
此番他假扮的正是叶军驻逸州的将领之一梁象,与庞冲是同僚,二人乃叶国公麾下两员大将。
也多亏赵纪生不曾见过梁象,将肖廉错认,否则容岑等人无法这么顺利进城。
只是,江允说,初六是庞冲引他进的迷障林,又见庞冲等人被蟾蜍咬得毒发身亡。
赵纪生却说,是南浔使团恩将仇报追杀围救他们的梁象,才迫使梁象误入了迷障林。
肖廉则说他是追着庞冲进的迷障林,不过跟丢了。
三种说法俨然形成对立。
已知庞冲和梁象不可能同时离开逸州,叶军必有一位主将驻城。若初六庞冲真死于迷障林,那肖廉所见赵纪生所闻皆不成立。
江允赵纪生都有说谎的可能,但肖廉绝不可能,除非有人冒充庞冲……可容岑曾命他详查过叶氏党羽,肖廉对叶军两位将领尤为熟悉,且肖廉不是一般人,他能看破假货的伪装。
所以庞冲不可能会在初六前后死于迷障林!
容岑侧头看了眼默默斟茶的江允,心道这人哪哪都要掺和一脚,看热闹不嫌事大,嘴上没半句真话。
今儿她们借梁象的身份与汤州卫往来,可以看出赵纪生很想上叶氏的大船,因而他并无多少说谎的必要。
那么,说谎的就是江允一人了。初六他被人引入迷障林或许确有其事,只不过并非庞冲,而是梁象!
太后要除南浔使团,便令梁象将其引入有诡异传闻的迷障林,不料却被反将一军,梁象死在了那里,而江允意外知晓了毒菌解药。
正因如此,江允今日才敢直接假扮梁象等人行事,不止因为他曾见过对方,还近距离交过手,清楚梁象的行伍构成,更明白梁象已死无对证无人能拆穿他们。
除非太后南下。但对付一个小小的汤州卫,还不至于引得太后改变计划提前南下。
一条线的两端瞬间环绕成了整个圆。
想清其中关节,容岑愈发心惊,她留着江允在身边本有监视之意,却被他夺去了主动权,与赵纪生的交谈全是由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