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岑神情微滞。
动不得?难不成要养虎为患么?
她生性并非嗜血,又受了先进思想的熏陶,本不愿行杀伐之事,但这吃人的旧王朝容不得她慈悲为怀。
她若不杀人,便是人杀她。
此番放过太后,等着来日再被对方置于死地么?
“朕不能放过她。”
容岑语气坚定。
察觉到她自称的变化,太皇太后不再多言。
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胳膊不慎撞翻了何物。
只听空兰又开始“唔唔唔”,她迅速捡起掉落在地的金丝蜜枣,就要往碟子里放。
被宋嬷嬷阻拦,“脏了,不要了。”
空兰不肯,执意要放碟子里。
“宋嬷嬷别拦着她,她是要摆字。”
容岑一眼看出空兰的想法。
约莫半炷香后,“陛下不可杀太后”七个字映入眼帘。
太皇太后与宋嬷嬷隔空相视一眼,呷茶不语。
“为何?”
空兰面色急切,挥舞双手比划了一通。
眼花缭乱。
容岑只看懂了她最后一句——
“陛下明白吗?”
陛下不明白,真的完全看不明白啊。
容岑本觉得自己到异世走一遭极好的,新时代先进思想、各行业科技及救灾济民经验都可以为她所用,发展大胤。
但在那边待久了再回大胤,她发现自己丧失了许多原本拥有的能力,警惕性降低,勾心斗角玩不过别人,连空兰的哑语都不会了。
果真用进废退。
倒是太皇太后明白了,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叹气道:“哀家忘记提醒你了,太后亦知你的身世,切不可轻举妄动啊!”
“还有谁知?”
容岑不觉得稀奇,要不然太后也不会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
但可千万别告诉她,这是《除了我自己以外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身世》的惨案。
太皇太后想了想,“应该再无旁的人知晓了。”
“那我是父皇亲生……”
“说的什么话!”
话未说完便被太皇太后打断,“莫要胡思乱想,你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这江山本便该是你的,你有千古一帝之资。”
“纵是女子又如何?先帝精心栽培十几年,你有哪样不精通?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何曾输于男儿!”
“先帝在天之灵,等着你从北丘手中收回遥州故土,等着你将东离击退安州,等着你把羌蛮打出边州,百姓也都等着呢!”
“这些,你小皇叔可都不行,瑾瑜也没那实力。只有你能做到,嘉懿,你是大胤的神。”
容岑自幼没有母亲怜爱,但她缺失的母爱皆被太皇太后补上了,只多不少。
太皇太后是真心为她好,得知皇叔哄骗她,差点打断摄政王的腿。
但她还是想探寻真相。
“那我……”容岑顿了顿,“我娘她知道我现在……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去表达疑问,太皇太后应该甚至都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吧,即便听懂了,或许也会避而不答掀过话题。
可她就是想试试,万一太皇太后微表情暴露了呢?又万一她顺口就说了呢?
守着秘密不说,憋着多难受啊。她也是在为皇祖母分忧。
太皇太后一怔,“应是不知。”
普天之下,无奇不有!这么大的事,她娘竟然都不知道。
她娘可真惨。
再往下问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又回到了令人头大的如何处置太后的问题。
“皇祖母可知,那两份免死旨意现在何处?”
她得先看看,再做决定。
太皇太后摇头,愁容满面:“是叶氏亲自收的,谁也不知她藏于何处。当年先帝酒醒后私下派暗卫搜过,未见踪迹。先帝也只记得是随手撕了一角龙袍写于其上,甚至连所书内容都不清楚了。”
容岑:“……”
以前竟没看出父皇有这么荒唐的一面。
“嘉懿,不若先将叶氏幽禁于泠州行宫,对外便称她思念先帝,自请前去为先帝诵经祈福,誓要满九九八十一天。待风声一过,暴毙即可。”
“不可!”
泠州行宫是距京都两百多公里的避暑胜地,先帝正是在那驾鹤西去,帝陵亦在泠州境内。
父皇生前与太后并不和睦,她幼时常见太后歇斯底里,只觉父皇可真薄情寡义。
后来才知,太后就是个疯子!
太后只能死得远远的,在泠州会扰父皇不得安宁。
她即便没说,太皇太后也能看出她为何不愿。
“嘉懿,叶氏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太后,死后要与先帝合棺的。除非……”
容岑接下太皇太后的未尽之语:“废后!”
但她心知肚明,不可能。
先帝已故,她如何能废父皇的未亡人?
废太后比杀太后更不现实。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嘉懿,你心绪乱了。唯有心宁,才能如愿以偿。”
在她看来,容岑的心绪全然被太后一事扰乱,容易被一时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