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年明白过来,便知晓,接下来的岁月里,陆温言依旧会受到这般残忍的对待。
她如今能够理解陆瑶琴对陆温言的恨意,但这一切,也只限于理解。
毕竟陆瑶琴,原本美好的一生,都被那个魔族所毁,或许时至今日,每每午夜梦回,她还会做噩梦,还会梦到当年一切的囚禁、恐惧。
可沈年年不明白,陆瑶琴为何每每要强迫小陆温言笑。
分明陆温言与她,生的那般相像。
直到一月后,陆瑶琴再度出现在小陆温言的面前。
与前一次的乌云密布不同,这一次,陆瑶琴神色很是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颇有几分温柔。
她难得俯身去看陆温言的脸容,关切的问他这些时日是否身子还好。
那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的态度,让沈年年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她总觉得,陆瑶琴这是有所图谋。
而事实,的确如此。
陆瑶琴对陆温言温柔以待,接连两个月下来,她几次前来探望,时常怜惜的轻抚着陆温言的发梢。
而陆温言也终于获得自由,自昏暗的屋内离开,搬到了另一个更为雅致的屋子。
陆瑶琴为陆温言起了名,这让沈年年恍然,原来在此之前的十年里,陆温言都无名无姓,他只被亲生母亲唤作怪物,妖物……
后来,沈年年经常听到陆瑶琴对陆温言说话,渐渐地,那话愈发像是洗脑。
可一遍又一遍,她似乎想要将自己所作所为,对陆温言的虐待,都淡化、弱化,甚至包装成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对于这些,少年只是懵懂的听着,他似乎在理解,想思考,在消化,这个身为他母亲的女子,究竟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温言的腿也渐渐痊愈。
但接连两次的断腿经历,让他彻底成了一个跛子。
但陆瑶琴却并不在意。
秋末的某个清晨,她将陆温言带回了安阳侯府,但却不是以她亲子的名义,而是……她娘家伯父的庶幼子。
后来沈年年才知道,陆瑶琴的伯父,年前犯了事,全家被贬谪出京了,而他的确有个庶子,名唤陆温言。
只是,真正唤作陆温言的那个少年,在被贬的路上,染病死了。
陆瑶琴以留下染病的堂弟,收留亲戚的名义,将陆温言安顿下来。
但她如此大费周折,给陆温言造假的身份,又如此周全待之,沈年年不觉她是真的对陆温言生出愧意。
陆温言开始被安排,入了安阳侯府的族学,与之一起的,还有快要六岁,正值启蒙的卫流星。
卫流星生的不那么像陆瑶琴,反而像极了他的父亲,安阳后卫曦。
卫曦从前是战场厮杀的将军,因着能力卓绝,几次被天子加封赏赐。
只是后来,卫曦在一次战役之中,伤了身子,至此落下难以痊愈的顽疾。
天子感念其丰功伟绩,特封其为安阳侯。
沈年年所见的卫曦是个极为儒雅温润之人,常以笑示人,他虽三十余岁,却还是俊秀风雅。
直到有一日,沈年年看见,卫曦对着陆温言露出的那抹笑容时,她才恍然明白。
卫曦……是知道陆温言的身份的。
他待陆温言,总是温和,眼底也时常流露出悲悯与同情。
渐渐地,陆温言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多起来。
但沈年年却敏锐的发现,陆温言的一举一动,说话的表情,与眼神,似乎都在模仿卫曦。
他时常一人坐在铜镜之前,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卫曦那样清风雅致的举止、言谈,直到有一次,偶然被伺候的婢女看见。
婢女吓了一跳,转头便将此事告知了陆瑶琴。
可奇怪的是,陆瑶琴这次,却没有半点恼怒。
她的脸上反倒是露出笑意,并斥责婢女大惊小怪,命令其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陆瑶琴的反常,引起了沈年年的怀疑。
她总觉得,此事与卫曦有关,故而,她如幽魂一般,绕过长廊,寻到了卫曦。
彼时,卫曦正坐在树下,与一人对弈。
坐在卫曦对面的那人,生的亦是面若冠玉,他瞧着约莫二十几岁,手中摇着羽扇。
一双狭长的眸子,犹如狐狸,可偏生,这样的容貌,不但并不刻薄,反倒瞧着有股孤冷清疏之意。
“卫兄近日似乎气色不错。”那人语气熟稔的说道。
卫曦笑着回道:“是我夫人照顾的好。”
那人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打趣道:“都说卫兄与夫人成婚数载,恩爱依旧,没想到竟是真的。”
卫曦闻言,只调侃道:“曌渊兄莫不是也艳羡了?不过,曌渊兄孑然一身多年,难道就不觉得孤寂?”
这一声曌渊兄,听得沈年年猛然瞳孔微缩。
曌渊?
为何这名字,会让她觉得这样的耳熟?
下一刻,便听曌渊回道:“我这一生,注定孤寡。若是为了一己私欲,便让旁人遭殃,岂不是罪过?”
卫曦叹息:“多年不见,我还以为,傀儡术的影响,已对你无用……”
曌渊道:“我修习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