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讥讽回去,顾淮先一步承认:“是,这个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婉……婉婉现在的心思并不在儿女情长上,她只想替查清岳父的死因,保护岳母和小五。
萧氏和楚姨的交易,以后就由我来负责。你要真喜欢她,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接近她。毕竟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不想和萧氏为敌。”
萧垣从前不知道顾淮竟也有巧舌如簧的一天,当即气得反唇相讥:“呵!顾晏清,你知道什么叫夺妻之恨的吗?我要是真的不顾及婉儿的——”
不等他说完,顾淮的声音更冷了:“婉儿不是萧公子能叫的!请你自重!”
“请我自重?”萧垣直接笑出声,猛地上前揪住顾淮的衣领,红着眼吼道,“我要是不自重,在你成婚那天,我就抢婚了!我不自重?姑母撮合,她就算不愿嫁给我,我也能帮她离开顾家!
你竟敢说我不自重?当初你母亲让我去接她,决定成全我,可她没有任何犹豫,选择南下去找你!”
想起那段时间的事,萧垣心如刀绞,不想承认顾淮在姜婉心里很重要,可是他不得不承认。
他嫉妒顾淮在姜婉心里这么重要,更痛恨自己无法对惶然无措的姜婉硬起心肠。
萧垣松手,猛地推开顾淮,扶着额头,仰天惨笑。
“她不信你死了,打翻了药碗,站都站不稳,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紧张害怕,我明知道你想成全我,放过她——”
酸涩挤满心脏,萧垣捂着心口,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厌恶:“可我心疼她,脱口而出,带她去金陵找你。”
往事如走马灯在眼前一幕幕的划过,清晰得如同烙印在心里一般。
他眼神渐渐迷离,回忆着护送姜婉南下的点点滴滴:“她不会骑马,所以只能我带着她,和我们在荆州时一样,腿磨破了,鲜血打湿了鞋面,至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声疼。
我们终于追上你谢氏的车队,她翻身下马,差点跪在冰冷的泥水里,可你母亲呢?
沉默着恨她,不想看见她。我再也忍不住,愤怒的替她和你们顾家划清界限,要带她走。可她却试着推开我……”
萧垣逼着自己回神,双手敛在身后攥成拳,眼神渐渐暗沉:“在护送她与你母亲汇合的路上,我有很多机会带她走,脑子里无数次挣扎过强行带她走。
可是我却一直护送她到和你们顾家的车队汇合!
等了很久,终于有下人来接她。顷刻间,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的了,我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抓紧她的手腕,卑微的请求,只要她愿意,我就带她走。
那一天下着细雨,我们没有伞,我看不清她的脸,却看清了她的眼睛,她松开我的胳膊,对我道谢,跟着顾家下人走了。”
想起曾经无数次摆在面前的机会,萧垣敛在身后的手无力垂下,转头望着窗外的枯败的荷塘,自嘲的笑道:
“我萧垣这辈子,和你顾淮不一样,从来就不想当个所谓的君子,心里也没有天下和百姓,我只想保护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我自幼被拿来和你比较,各方各面始终被你压一头,我从未服气过。家世才学,武艺人际,我样样都有超过你的时候。
我没有想到,明明是我先遇见的她,是我先喜欢的她,可她却嫁给了你!我想过不择手段得到她,她是你顾淮之妻又如何?
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喜欢君子,喜欢你顾淮这样的人,所以在她面前,我没办法不择手段,只能努力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在所有人眼里,你顾淮君子端方,人品贵重,是绝无仅有的好丈夫。甚至在谢呈舒眼里,你比我更值得托付,所以他竭尽所能的帮你。”
“我是不服你,但我从未想过你会用婉儿的名声来威胁我?” 萧垣面色冷沉,拳头再次攥起,想揍顾淮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
听着萧垣的话,顾淮指尖微颤,他知道婉婉南下是为了他,也从众多人的描述中,拼凑出这颠沛流离的大致经过。
顾淮只是没有想到,婉婉会为了他这么坚定,这么拼命。
坚定的为他拼命的人有过很多,原来婉婉也是其中一个。
他害怕失去的人,原来曾经一直在身边。
消失的记忆里,自己到底是怎么对婉婉的?
脑子里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兽,在疯狂撕咬,剧痛来袭,顾淮疼得瞬间冒冷汗,趔趄的后退。
他想要找回和婉婉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噗!
顾淮吐出一口鲜血,四肢霎时无力,眼前天旋地转。
倒地前,他被萧垣拉住,听到萧垣冷笑着讥讽:“顾晏清,原来你和我一样卑劣,我不会让婉儿留在你这种人身边的……”
失去意识前,顾淮听到一声遥远的呼喊。
“顾淮……”
是婉婉啊,真是狼狈,又被她看到了这么脆弱的自己。
姜婉在青莲苑门口,和正屋里的顾淮萧垣,隔着一道长长的九曲桥。
看到晕倒的顾淮,苍白的唇角挂着殷红的血痕,姜婉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提起裙子往前跑。
她从未觉得这道九曲桥,竟然有这么长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