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痛苦的嘶喊后,灵堂里传出杜爷坚持了几天终于发泄出来的嚎啕大哭。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男人的痛苦闸门一旦打开,所释放出的悲伤便排山倒海般的汹涌,这略带嘶哑的悲呼直击人的心脏,尤其是成熟男人的痛哭更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这声音让人深深感到两个字:“痛苦!”
听到这伤心到肺腑的痛哭,杜小瑞和塔斯哈以及雪儿齐刷刷的冲着灵堂门口跪了下去
当灵堂门再次打开时,已经是晚上了,大院里灯火通明,大家停止了手里的活计默默看着走出来的杜爷。
他站在灵堂门前向下院所有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杜馨楠谢谢大家了!”
这一句让在场的人更加难受,大家谁也不说话,看着他慢慢走下台阶向老夫人居住的东院走去。
巴图鲁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时,杜爷已经把自己关进灵堂了,为了预防老夫人看见儿子后又激动伤心起来,他叫小瑞和塔斯哈提前到了老夫人的房间,告诉老夫人杜爷回来了,让老夫人千万不要再激动。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老夫人忽然像换了个人,她坚强的点点头:“我不哭,我要伤心,我儿子更伤心。”
而杜爷想的和他们想的一样,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于是他面色平静地走进来:“娘!我回来了。”
刚刚目光坚定的告诉俩孙子她绝对不伤心的老夫人的确没嚎啕大哭,她坚强的紧紧抿着双唇,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的眼里两股浑浊的泪水却夺眶而出
看到花白头发的母亲紧紧抿着布满皱纹的双唇不停地抖动着,两行老泪顺着她苍老的面颊止不住的往下流,杜爷再也无法控制,“嗵!”的一下跪在老夫人面前泣不成声
出殡的日子到了,吉田穿着一身黑呢大衣也来了,他的四个随从也穿着平常的便衣,慕容良和稻田也没有穿军装,他们一一给淑娴上了香后,珍妮走到吉田一郎身边,他们默默地为杜太太送行。
由于杜家的花圈太多,花圈店为了给杜家扎花圈,听说几个花圈店把所有亲戚都叫来白天晚上连轴转才完成。
出殡这天小小的沙吉浩特县城街道人山人海,杜家鞋铺的几十个店员以及他们的孩子们都来举花圈,人手不够,石家皮货店的店员都用上了。
这条街从杜家门口开始,浩浩荡荡的送葬人群从头连到尾怎么也得半里地。请来的专业吹鼓手们吹着悲伤的小号唢呐一路悲歌在前面开道,老张和二十多个举着纸仙鹤、金山银山以及岁数幡和各种祭品的男人们走在后面,小瑞抱着母亲的黑白照片和手里捧着摇钱树的塔斯哈走在八个精壮男人抬着的豪华棺椁前,棺椁后石榴扶着披麻戴孝的雪儿,小燕扶着珍妮,一群杜家丫鬟老妈子和鞋铺家属以及亲朋好友们默默地流着泪跟着,后面是延绵不断的花圈
人群里没有看到巴图鲁和杜爷,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互相憋了几天的老夫人和杜爷在出殡这天全病倒了。
昨天吉田一郎说他要来送葬,老张知道吉田走到哪里那四个卫兵一直会相随,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太太是被日本人枪杀的,如果送葬队伍里有几个穿着黄皮的日本兵,势必引起老百姓思维上的混乱,针对杜家又会是一种流言。
晚上老张亲自去请示杜爷这件事该怎么办,敲了半天门才听到杜爷的回应,老张进门便看见屋子里摆满了太太的衣服,面容憔悴的杜爷手里拿着一块手帕在愣神,那是太太最喜欢的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小手帕。
听完老张的意思,杜爷盯着手帕沉思良久,老张知道杜爷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老张说:“老爷,我知道您不想看到日本人出现在杜家,可是,太太已经走了,咱们还要活下去,吉田一郎要来送葬谁也抗不住。”
“姑爷什么意思?”杜爷问。
老张说:“姑爷说从此他和日本人不共戴天,但是他不会阻止吉田一郎来送葬,毕竟他杀了那俩畜牲为太太报了仇,他说山里那些金子想要顺利倒腾到赛罕塔拉必须依靠吉田一郎的势力,再说还有珍妮这一面呢。”
“姑爷想的对,你告诉珍妮,就说不要让他们穿着日军服装出现在送葬队伍,那样会惊扰了太太,让太太安安静静的上路吧。”杜爷平静的说。
为了以防万一,巴图鲁留在了家中
爱看热闹的人,不论什么场合,只要人多的地方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人头攒动的大街两旁,几个曾经在破院门口看着日本兵凌辱两个柔弱女人而无动于衷甚至只看热闹的男人们也挤在人群中,他们这些人中也包括几个看到吉田一郎杀人而吓得小便失禁的人,这些没有羞耻心的男人们伸长脖子看着送葬队伍从面前经过毫无感觉,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谈论着:“这女人胆真大,扒拉开人群就冲进去了,我亲眼看见的。”
“可惜了,那么标致的小脚女人,大老远从关内嫁到这里送了命。”
“老人常说关内的女人三寸金莲四寸手,摇摇摆摆像嫩柳,关东女人脚板大,个个都像母老虎,看起来也不尽然,我看这个杜太太也像母老虎,要不怎么敢冲进去?”
“你当时在场?你怎么不冲进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