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炮声过去许久,煤尘已经散尽,劳工们开始从各个角落站起身来掴打身上的煤尘,他们大口吐出黑黑的唾液,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工作面寻找背篓准备下班。
“宝根!宝根去哪啦?宝根!宝根!”黑暗中有人叫喊起来。
“ 我弟弟宝根不见了,放炮前他还在的。”黑暗中这个焦急的声音还在大声呼喊,完全不理会他张开的嘴巴一说话会灌进满嘴煤尘。
远处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说:“放炮前有俩人到那边去了,估计是给老人家准备干粮去了,没事。”
刚开始找人的这个人猫着腰向外面走,这时另一个人说:“福根,他去大便去了,你去干什么?”
凡是下过煤矿的人都知道,煤矿里头老鼠多,这些老鼠以煤矿工人的粪便为生,而且,煤矿老鼠有一定灵性,如果看见一群老鼠朝一个方向逃窜,说明老鼠逃出来的那个地方要出事,不是透水就是马上要塌方,老鼠的经验堪比几十年的煤窑老工人。所以,煤矿工人一般叫老鼠是老人家,煤矿工人看见老鼠,会把手里少的可怜的食物分给老鼠也不会打死它,这是祖祖辈辈留下的规矩。
“团长,我心跳的厉害,总觉得不对劲,我去找找。”福根说。
狗剩猫腰走过来和郭生方说:“郭团长,坑下这么多条巷道纵横交错的,是不是宝根兄弟进错洞口出不来了?”
郭生方觉得也有可能,于是俩人又叫了几个人一起弯腰向前走去。他们头上虽然也有矿灯,但是灯光很暗,光亮只能照到面前一小片地方。为了不至于走散,他们一群人一起边走边喊。
一条巷道走了很远也没有听见回应,大家心里隐隐觉得出事了。
由于巷道太多,有的巷道已经回采后山体全部坍塌下来堵住了洞口,他们便退回来向另外一条通风巷道走。
这条通风巷道是专门为了给坑底通风的,以前坑底下装上炸药放炮前,坑里的工人几乎都走完了,只留下几个负责放炮的工人,当他们点着长长的引火线,便要迅速跑到安全地带等待爆炸,如果炸药没响,他们会重新返回去检查炸药,直至爆炸成功。
自从改成南山煤矿后,虽然改善了工人的矿灯,但这些黑心的日本监工们不等瓦斯消散就逼着劳工进去工作,只要进风巷道和坑下掘进巷道互相贯通,新鲜的空气吹进来把瓦斯浓度降低,劳工们们必须进到刚刚爆炸后的工作面开始挖煤。
煤矿有好几个进风巷道口,为了预防有劳工从进风口逃脱,每个进风口都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只要有人从里面爬出来,格杀勿论。
“他们是不是到通风口去了?”郭生方说。
“哎呀!那可坏了!西面的进风口都有机枪守着,没等他们出去就被打成筛子了。”
“可不是吗?死在进风口的起码有几十人了。”
黑暗中有人着急的议论着。
福根说:“不会,要去那里,他会告诉我的。”他们边走边说。
狗剩说:“前面岔口,往左就是西送区,西送区已经开采了几十年,里面的巷道有的上面没采四尺煤,是实心的,已经回采完,哪里还有巷道?都堵死了,有的是打白墙的盲巷,那条盲巷听说打了十几年也没有打出煤层来,只好放弃,另外一条是采空区除了塌下来的石头,留下保安柱形成几十米大坑,里面放满了废水,人进不去,那一片采区已经是废井了,咱们返回去吧,也许他俩已经回去了。”
他们向右走了一截,突然前面好像有打斗声,他们急忙向前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们隐隐约约听见赖川一树的声音:“混蛋!混蛋!混蛋!”
“宝根,快跑!”接着又是厮打声。
“赖川?都放炮下班了,他怎么还在坑下?”狗剩疑惑地对郭生方说。
一群人赶紧向前跑去,他们不能迈开步子跑,因为脚下是两条窄窄的轻轨,一不小心就会被掉在轻轨上的石头绊倒,他们小跑着,刚刚跑出去一截,就听见前面“哗啦啦”一阵闷响,前面塌方了。
随着塌方声传过来的还有三声惨叫,福根大叫着宝根的名字跑过去疯狂扒拉那堆小山一样的煤炭。
郭生方让狗剩赶紧回去通知所有的人过来救人。
塌方的地方是运输主巷道,空间比掘进巷道宽许多,所有劳工从两面开挖,担心用铁锹把人弄伤,几十个人只能徒手去扒。
三个人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软绵绵的了,他们顾不得检查生死,背起他们就往斜井跑,斜井是另一个进风口,同时也是劳工们上下班的通道。这时候下午班的劳工们拥挤着都下来了,他们背着三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的往上走。
福根背着弟弟宝根一边走一边大喊着让一下让一下,他感觉到弟弟还活着。下来挖煤的劳工们见惯了死人,对这样的情景熟视无睹了,他们面无表情的看他们一眼继续麻木的往坑下走,仿佛这种事情到不了自己身上,或者听天由命。
他们背着三个受伤的人终于到了地面上,坑口早已放好了担架,一出事,郭生方就派人跑上来汇报了,马彪赶紧安排救人。
郭生方和狗剩以及福根等六个人在日本兵的押送下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