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典雅纯白的拱顶投下半弧形的影子,高耸庄严的殿堂自有白鸽飞舞。
花园中的白蔷薇花圃与翠色的绿枝构成蝴蝶雀鸟栖息的巢穴,一阵微风拂过,吹开长椅上静坐之人的思绪。
路艺发现他又朝自己看了过来,如鸦羽般细密的睫羽也遮不住眼眸深处的思索,他好似想从她身上找出一抹熟悉的影子,可视线一旦来到少女的脸上,这样的想法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无他,他想寻找的那个人不在任何人身上。
尤其不在她身上。
白袍修女的一天忙忙碌碌,路艺主要的工作是照顾花园,这处平平无奇的地点由圣座最近接连莅临而变得特殊。
立柱支撑起来的洁白大理石结构将天堂的概念升华,他一身华服礼仪端正的呆在喷泉旁边,如同世间万千荣誉的主人,连哗啦啦的水声都在主动接受训诫变得温驯。
姿容,气质,地位,权欲,财富,力量,集合了以上全部的牧首,不论如何都在普世意义上达到了遥不可及的层次,以至于就连路艺偶尔都会忽略他男性的身份,而被他身上崇高的神性所吸引。
教会有这样一位大牧首,也怪不得会在王国的权力斗争中数百年屹立不朽,成为赢家。
毕竟凡人总会向那些触之不及的高贵存在俯首,膜拜意象中的完美生灵。
“怎么了?”
听到他靠近的声音,路艺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不过她的心理素质相当强大,再加上接触过后,牧首本人并不是刻薄苛刻的性格,某种意义上他做到接近众生平等的温和宽容,这在上位者中实属少见,所以路艺相当大胆的举起手里这朵还来不及剪去尖刺的蔷薇送给他。
王国的大教堂中有着全国品质最高的蔷薇,其圣洁纯粹的美丽适合出现在任何上流场合,也是大牧首装饰在权杖,御座附近的花。
“给我的?”
少女的容貌称得上优越,可和他比起来还差上一些,衣物朴素,是底层教会成员统一着装。若他无心,穿戴成这样的人不会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少女不一样,他说过,他许以她特权。哪怕和以往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些贵族女子相比,她的皮肤暗沉,发梢枯萎,隐隐有些营养不良,手上有许多会被生活优渥进而变得挑剔的贵族批评为丑陋的茧子,但他觉得这很可爱,因为这是她过去十几年来努力生存的证明,就像她举在手里的这朵白蔷薇一般生机勃勃。
“谢谢。”牧首微笑着接过,无视上面的刺扎破指尖,轻声轻语的讲述道:“以往送到我面前的花总会经过精心打理,花叶上不会出现虫子啃咬的痕迹,枝叶经过修剪,确保每一朵鲜花都尽显神圣。”
“这才是圣花的姿态,也是他们愿意接受的‘相貌’。”
牧首轻轻说道,注意到少女的眸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语言发生变化,他的笑容便愈发柔和。
“其实我认为不论哪一种花,哪怕是生在野外的荠草,在接受精心照料后也能散发神圣的光辉。所谓的完美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所谓的地位也是这样一种东西。”
他立于高位,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侍奉和恭维,就如为蔷薇剪枝的侍女仆人,他们可以用尽心力的将一朵普通的花修饰为圣花,那些人也能竭尽一切的将他拱卫。
“区别只是,蔷薇这样的花经过修饰后只有一天的寿命,荠草却生长的到处都是,灾年的时候还可以用来果腹。”
而他呢?
身在现在这个位置,便永远无法脱离他人的攀附,就像是支撑权座的骨架,尽管纤细,却汲取贪婪扎根可憎,鲜红的主教袍下,必须为那些罪者与不信者留下匍匐祈祷的余地。
他很不喜欢。
“所以像这样未经修饰的花我很喜欢……”
尊贵如圣灵般的牧首轻嗅蔷薇的花香,神情一点一点在面上舒展成放松的弧度。
“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这样几乎完美无缺,没人能拒绝的大牧首,谁都想不到他的真实想法居然是和手中握有的权利截然相反。
他的厌憎倦怠尽数隐藏在优越卓绝的外表之下,只希望未来能有一把剑,将这虚假的伪饰用力劈开,哪怕为此夺走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怀抱着如上想法,他看着少女的眼神越来越充满了期待,犹如凝视代表希冀的火光,终有一日斩开他所代表的旧日。
虽说这火焰如今还很渺小,少女的体格也十分单薄,但他相信有一天,她会达成他的愿望,为此他能无限的等待下去。
牧首对自己的私心心知肚明,也对被自己赋予这一使命的少女怀抱难以言明的愧疚。
看着她这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牧首的红眸柔光潋滟。
“还记得我昨天对你说过的话吗?”
路艺点头。
牧首用一种所言即为真理的口吻淡淡讲述道:“你不一样是因为你将会是我的继承人,世人如今怎么膜拜我,他们以后就会如何敬爱你。我所在的地方,现在只有你能踏足,以后也是如此,你天然就是我权利的受益方,也是‘我’的延伸,所以我要保证一件事。”
路艺听着他婉转动听的嗓音低缓着道出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