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正经神君能生出这种念头啊?竟然要鼓动凡人冒渎自己。
虽然深知螣馗一族从不受天道规矩束缚,随心所欲是他们行事的唯一准则,但此刻面对这个问题,老虬龙还是得承认自己思想太保守了,实在接受不了。
先神君们也都没到这种地步过啊!
螣馗血脉尊贵至极,哪个不是从诞生之日起就受万千仙魔追捧的?要是知道有人敢亵渎他们,动杀念都算轻的。
真是一代比一代歪啊。
老虬龙脑海里的念头转过去千八百个了,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衔烛嗤笑:“不是很会说么,不是能实现我所有愿望么,‘知真镜’。”
这话一出,吓得老虬龙脑袋顶上的那两只龙角“咻”地戳出来了,小和尚也僵直着不敢动了。
衔烛抬指抽出知真镜,目光懒散地照了照。
镜中人玉白的肌肤因情动而透出微粉,本就神圣靡丽的姿容更难掩欲色。他微微眯眼:“我这样子,好淫.荡啊。”
老虬龙捂住耳朵,梆梆磕头:“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和尚跟着哐哐磕头,一边磕一边推卸责任:“都是他非要知道神君心里在想什么,非要缠着我帮他,两面仙镜都是他的,不关我的事啊!”
衔烛把玩着镜子,看也不看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两个没用的家伙。连面镜子都藏不好,把小阿霜吓坏了。
他揪出镜灵,丢给了老虬龙。老虬龙慌忙接住,正要问他这是何意,就见他伸指点了点镜面,镜中浮现出了少女生动的笑靥。
衔烛深望着镜子,瞬息间方圆数里的活物与灵物都被一股强烈的神力震离了此地。
老虬龙和小和尚飞在空中吱哇乱叫喊个不停。落地后老虬龙爬起来就往山湖的方向跑,边跑边哭喊“小神君别丢下老臣啊”,结果整条龙都被结界撞飞了。
小和尚正准备开溜,被老虬龙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他眼泪鼻涕唾沫齐喷地骂:“怪你怪你都怪你!俺就说这馊主意怎么可能瞒得过英明神武的小神君,这下好了,被发现了吧,他不要俺了呜呜呜没有他俺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小和尚一脸生无可恋。
结界内,除了水声,周围再无其他杂音。镜中少女始终笑意盈盈,衔烛静静地望着她。
这是她那日见到姚庭川时露出的笑。
好嫉妒,好嫉妒。
好想把他杀了,好想把有关他的一切都从她的记忆里删去,让他彻彻底底消失在她的人生里。
可如果主人知道了,会生气,会伤心的。他无权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他摸了摸镜中少女的脸颊,少女神情变幻,冷冷地看着他。
一如当初站在笼池外,辨不清是喜是厌。
衔烛拿尾巴缠着自己的上身,仰望着她,眼尾渐红。
欲更浓烈了。
每每被她这般垂视着,他便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下贱的存在。
有多下贱,就有多渴望她的疼爱。
水声喧豗,山湖被搅得掀起狂风巨浪,淹没了他的喘息声。结界内的时间被拉长了,千年难化的昆仑寒冰逐渐消融。衔烛紧绷着的颈线放松下来。
镜面上少女清冷的眉眼被浓稠水液所模糊了。衔烛将之拭去,她神情未变,依然疏离淡漠,他却好像看到她目光中的厌恶更浓了。
浓到连与她对视,他都觉得自己罪恶难赎。
他垂下血眸,再抬眼时少女正嫣然笑着。他一眨不眨地细看她弯起的眼眸、上扬的唇角,还有隐约可见的舌尖与白齿。
这是重逢时,她指着他笑,说他是个漂亮的小东西。
衔烛拥住镜子,贴着她的脸。
对,他永远都是她漂亮的小东西。她要永远喜欢他。
老虬龙用泥巴给无处安放的镜灵捏了个兔子身体,丢给小和尚抱着。一龙一鬼在结界外吵架。
吵到口干舌燥时,结界终于消失了。老虬龙飞奔到山湖一看,湖面虽风平浪静,却难掩四周狼藉。衔烛披衣赤足从中走出,神情平静。
看来是纾解透了。
为了不被小神君放弃,老虬龙大表忠心和能力,一跪下就开始汇报先前还没来得及说的几项事宜。
衔烛无聊地听着,直到听见叶惜莲乃飞雪塔重犯,天后不愿放人,才停了抛玩火焰的动作。
“叶惜莲的真身莲雪仙子,是六千年前仙魔大战时与其夫共同通魔反叛的罪仙,二人一直都被关在飞雪塔塔顶受冰刃割魂之罚。天后说,飞雪塔塔尖自建塔起就只许进不许出,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将人从中放出。”老虬龙气哄哄地补充了一句,“俺是不信,所以又让孩儿们带上东西过去交涉了。”
“真的么。”
老虬龙以为小神君是在怀疑自己办事不尽力,急忙飙泪磕头,头刚磕下去,小和尚怀里的白兔口吐人言道:“真的。飞雪塔乃三界五狱之首,其酷虐程度唯有冥狱能与之一较。冥狱能杀仙魔,飞雪塔能弑神。仙魔大战后仙界险胜,关押了许多罪仙进去。几千年时间,足以将他们全数消解殆尽了。飞雪塔有八十一层,至今无人能从七十以上的层级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