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抒情古典钢琴曲的缓缓落幕,舞池里的人们暂歇一段落。
赛布琳娜也像是收到警铃,连忙擦完嘴边的残渣,仓促起身,提起裙边向波拿巴行了淑女的礼仪:“抱歉,波拿巴先生,和您聊天非常愉快,但我得走了,被父亲看到我一直偷吃东西会被教训的。”
她匆匆曳着裙尾,如妙曼人鱼回游入本属于高贵大海中,空中只留下一段美好馨香。
……也可能不会那么美好,总之在波拿巴的滤镜里美化一下。
波拿巴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有些失神,紧接着身后就蹦出一个异常刺耳的声音:
“噢,听听你刚才说的那些傻话,大海,岩洞,我的傻小子,你真的没有半点哄女人的天分,真该让你少在书丛里打滚,多出来见见世面。”
不用回头,波拿巴也知道是谁把手臂勾在他脖子上戏谑,他波澜不惊地继续切着香煎牛排,尽管这会儿牛排已经给他割得稀碎。
“好了,凯恩,我不是来这里泡妞的。”
“什么叫泡妞?那可是维斯塔家的小女儿,要是能和她在一起,这辈子你都不用愁吃穿了。”
栗色头发的俊朗青年坐在刚才赛布琳娜的位置上,手托杯脚轻轻摇晃,嘴角轻佻的笑容,妥妥一副浪荡子二代做派。
可惜,他也是个落魄的二代,和波拿巴勉强玩到一块儿,这场晚宴也是他拉着波拿巴来壮胆的,但凯恩在这样的场合里出奇的如鱼得水,压根就用不着波拿巴帮他撑胆子。m.gΟиЪ.ōΓG
“你知道她?”波拿巴吃了一口牛排,慢慢咀嚼。
他的视线仍然忍不住向少女的纤丽背影瞅过去,只见赛布琳娜在人堆里得体招呼着每一个人,神情十分娴熟而优雅,与在此处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一个花领紧身衣,白金色卷发的中年贵族男子站在她身边,十分刻板地笑着,不那么真诚的笑容游离在嘴边又很符合当下的气氛,赛布琳娜便在他身边小鸟依人地待客。
果然只是来偷懒的吗,倒是挺辛苦。
“废话,跟你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何况她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你傍上她,毕业后的军途能省下所有弯路。”
凯恩眯眼打量着不远处的喧闹,细长双眼像在打量老鼠洞穴的狐狸。
波拿巴略显无语,这个谜语人什么时候能正常说话:
“到底是什么身份?”
“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你也不懂,好了好了,别那么看着我,维斯塔将军是她爷爷,东边战线的领导者,和不列颠的军舰在海上打得火热,如果你以后想当提督的话。”
凯恩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币,在手指间翻花打着把弄,“我建议您去搭讪一个舞伴,再不济扩展一下交际,而不是闷在这里吃水果,不然真是白来了。”
波拿巴白了他一眼,“那么您以为我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
“为了您亲爱的兄弟,波拿巴阁下,我这可是为了您好,您的语言艺术让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您应该与刚才那位娇弱的天鹅谈论历史和艺术,高乃衣的《熙德》、拉辛的《安德洛马克》,实在不行也能说说海顿、莫扎特,还有她家后花园的玫瑰。”
凯恩侃侃而谈,显然对于如何与贵女聊天这类话题已经是手到擒来,阅历无数。
波拿巴轻微皱眉,“古典主义刻板又陈旧,这个时代需要更具批判性的艺术。何况她挺喜欢听我讲大海的。”
“噢拜托我的兄弟……您真是无药可救。”凯恩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难道科嘉西岛的壮阔海色能让她与您愿意在人群中央与您起舞?”
波拿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摇晃。
透过半透明的酒液,光线偏折后将背后的繁华舞厅映入椭圆的酒杯,仿佛是将一场场繁荣都装进了酒杯里,这让波拿巴不禁想起在阿雅克修的时候,也那么热闹过,不过是和反法兰西的解放组织一起。
而现在他看待当前的景色,只闻到了让他难以忍受的腐臭,又不得不接受自己是法兰西籍的事实,真是相当矛盾的体验,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的父亲,但也无法否认,正是他父亲对事态的清醒认知,波拿巴自己才得以公费到布利埃纳进学。
凯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俯身在波拿巴的耳边悄悄道:
“随您的便吧,看到那个黑裙子的性感姑娘了吗?”
“谁?”
“卡蜜拉,李斯特家的夜莺,赛布琳娜的闺蜜,她的歌喉能让塞壬折服,也能唤醒沉睡的恩底弥翁。”
“哈?”
“您就是缺乏幽默细胞,真该让奥地利的内科名医帮你看看脑子,期待万灵药可以治好您的情商。”
凯恩不满的拍打波拿巴的肩头。
“这又关奥地利什么事,不是,我是说,您刚才那位舞伴呢?”波拿巴无法接上这位花花公子的脑回路。
“你说派翠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