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岁祖月一路行步,破碎的神魂被牵着,还嘀嘀咕咕对慕相玄说了许多,诸如她对邵昊谨的怨,对那个背叛她,陷害她的身边人的恨。
她这一生,或许有过自负,但她无愧天地,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渐弱的嘀咕声,快要彻底消散时,她的手被捏了捏。
岁祖月懵懵懂懂的掀起睫毛,右手被轻轻扯了下。慕相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神色有点无波无澜的,雨水顺着伞沿滴落,然后他停了脚步,拉着她的手,牵引着来到自己轮廓分明的脸庞。
轻碰了下。
“好了,”他垂着眼,说,“给你摸一下。”
岁祖月心神一颤,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的前夕,心口发酸。
再睁眼,岁祖月头痛欲裂。
她扶着额,模糊的视线尚未看清眼前昏暗的一切,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鞭鞑惨叫声。
一群为非作歹的恶妖,在神殿末端的地牢,被打的嗷嗷直叫。
岁祖月晃了晃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耳边响起谄媚的声音,“少司一夜未眠,不如去歇息吧,这个与采花魔的勾结,在凡界为非作歹的君嗣,就交给我来处理!”
采花魔?
不是她十五六岁时,亲自下界捉过的一个变态淫.魔么。
岁族月眉头紧蹙,意识不清,却已本能的开了口,“哪个君嗣,又是那个叫邵昊谨的吗。”
出声的神殿使徒,一听这话,知道没戏了,朝远处面色不虞的仙家,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少司既然过问,就会秉公处理的。
岁祖月下意识道:“把调查的卷宗给我。”
一则卷宗落在手里,翻开的那刻,岁祖月望着最新记载的时间和事样,愣了两秒。
*
阴冷的牢狱里,在角落昏睡的少年,身形瘦弱,衣衫破烂陈旧。
岁祖月穿着一身红边衣裳,神殿少司服,负手站在门外,看到少年额头上的砸伤,还在汩汩淌血,睫毛被润湿得乌红。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
邵昊谨的生母是魔族,亦是天妃,后来为了魔界欲杀天君,还放出上古凶兽为祸仙界,造成不少仙族身陨。
生下邵昊谨后,畏罪跳下伏魔台,魂飞魄散了。
彼时天君雷霆震怒,魔族为自保,与邵昊谨生母撇清干系,自然也不认他这个刚出生的襁褓婴儿。
于是,邵昊谨只能留在天宫。
留在这座,有许多与他母妃有过仇怨的众仙居所,白玉京里。
天君及背后的仙族,尤其是当年宗亲被凶兽害死的仙家,恨屋及乌,抱着母债子偿的念头,对待邵昊谨,就像对待一个泄愤之物。
邵昊谨能活到现在,不是仙家们心慈手软,而是他们不想这么快就放过仇人之子。
看了半晌,岁祖月心有不忍般,啧了声,“都打的快死了,还押来地牢做什么,这里又不是救死扶伤的地儿。”
天宫仙家脸色难看。
上次他们中,有人想借神殿之手,将邵昊谨这个贱种剔去仙骨,就是被岁祖月拦住,把假证扔在了他们脸上。
她反手还上报天君,说他们栽赃诬告,实在有损仙界颜面。
这次好不容易,听说岁祖月外出降妖了,谁知他们刚打通一切,将邵昊谨扔进来,正巧赶上她回来了。
意识到此次,多半又是无功而返,仙家黑着脸,哼声不言。
岁祖月青丝在腰后微晃,长指转动卷宗,在门外打量许久,微侧下颌,示意身旁使徒。
“带出来。”
邵昊谨被拖出牢房,一盆冷水泼醒。
少年发着烧,神识正处在极度混乱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前方坐在椅上的岁祖月。
岁祖月的坐姿不算规矩,翘着腿,描了圈红边的衣摆,半垂在地,绣有水墨图案的靴子,时不时在半空微晃。
见他醒来,她歪了歪头,一手支着白皙下颌,细软青丝在不知从何来的风中,微微拂动,眉眼弯笑。
地牢光线昏暗,少女明艳瑰丽,充满生机的面容,生生笑得人眼前明亮了几分。
邵昊谨神色恍惚,有些错愕。
就在方才昏睡期间,他诡异的做了个梦,好似看到了张和女孩分外相似的脸。
只不过,那张脸苍白死寂,身影孤零的靠在墙角,唇角还凝着刺目的乌血......
邵昊谨像是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几近窒息,然后被冷水惊醒,望着映入眼帘的岁祖月。
听闻上次,就是她拦下了要剔他骨的人,替他证了无辜。
这次,
“你还有何话要说吗。”充满了栽赃的案卷,扔在了他面前,“勾结采花魔,为祸凡间。”
“我没做过这些事,”邵昊谨抬头,启唇想要辩解。
岁祖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那双让人仿佛看到朦胧烟雨,浅灰色的眸子里,露出邵昊谨自幼就熟悉的,讥笑神情。
心一下冷了。
邵昊谨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没用,有没有勾结魔族不重要,这位神殿少司,此刻就像那些熟悉的面孔般,想要定他的罪。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