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沈陌离开皇宫后不久,澹台瑞华来找他下棋,才知道他前往西地的消息。
无论是谁,得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都明白,陛下这是送九千岁去死,可没人敢阻拦,或者说,沈陌不让任何人阻拦。
澹台瑞华得知这个消息,就找上了澹台明喻,质问他为何如此待九千岁。
九千岁掏心掏肺的对他,他便是这般回报九千岁的吗?
那个时候,澹台明喻只是说了句,“这是九千岁自己的选择,与孤何干?”
随后,他就被澹台瑞华打了,澹台瑞华不顾一切给了他一拳,被他立马遣送去了封地。
如今,澹台明喻想起澹台瑞华的话,开始认真想了起来,九千岁待他,心细如尘,劳心劳力。
而他呢?视九千岁如豺狼,生怕他某一日将獠牙朝向自己,便准备先下手为强。
现下,他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为何,他偏偏高兴不起来呢?为何……
澹台明喻没日没夜的想,除了做一个好皇帝,他似乎失去了其他的想法。
在既定的时间选妃立后,传宗接代,立太子……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规划好了一般,这宫中来来去去不少人,记性也渐渐差了起来,年岁渐老的澹台明喻又一次站在高墙之上。
目光遥遥眺望远方,像是在看曾经的某一个人一般。良久,澹台明喻轻声道上一句。
“孤,是不是错了?”
这一句话,消散在风中,没有人应答,可澹台明喻知道,问出这句话时,他就知道,他错了。
年少时的猜忌,对权势的迷恋,对身旁人的忌惮,导致他错了一辈子,也悔了一辈子。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回到他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一切刚刚开始,或许,会变得不一样呢?
站了许久,澹台明喻转身离开,这一次,他走得没有那么坚定,反而觉得,如果当时他去送了,是不是会少一些遗憾。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他已经很老了,可以退位让贤了,那些皇位的争夺,他也没了兴趣。
权势利益,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意思。
将皇位让出后,澹台明喻整日整日的守在九千岁曾住过的院子中,精气神似乎也在这里消磨殆尽。
他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澹台明喻躺在床上,咳嗽个不停,身旁有人伺候着,他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一边哑着声音道,“将孤那个箱子拿来。”
不一会儿,箱子拿了过来,里面还躺着最后一颗糖果,澹台明喻拿起那颗糖,正准备放入口中,却发现箱子底部有些奇怪。
于是让人查看了一下,竟发现箱子底部有一封信,而那封信是九千岁写的。
澹台明喻见此,立马将糖撇弃到一旁,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阿满亲启:
这大约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满,我很开心,你能长成如今这般能够顶天立地的模样,也很欣慰,你终于学会伪装自己。
……
……
……
阿满,无论如何,记得要开心。我见你第一面时,就想着,这孩子笑起来很好看,如果一直笑着就好了。
还有,阿满,我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九千岁伍德奉上)
整封信,长篇累牍写满了阿满,写满了九千岁对阿满的一腔情意,如父母于子女,如兄长于小弟。
字字句句,恳切入心,看到最后一句,澹台明喻的泪水打湿了信件,他悔啊。
九千岁,大哥哥,他后悔了,后悔很久了。
可惜的是,他永远不能将这份悔意告知沈陌,只能积压在心上,日日夜夜,受其折磨。
澹台明喻泪眼朦胧的将信件翻来覆去的看着,一直到深夜都不愿放下,夜深了,伺候他的太监催了好几次,澹台明喻才怀抱着书信闭上眼睛。
那颗糖攥在他手心,如何也不肯就这么吃下去。
门外的雪下得越发大了,一如当初他和沈陌度过的第一个冬季。
那时,他以为会有许许多多个一同度过的冬季,他以为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他以为……
熟睡中的澹台明喻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回到了那个破旧的秋苑之中,每日孤单的打理着花草。
突然有一日,他去照料那盛开得最好的菊花时,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他是个好看且温柔的人。
果不其然,那人扭过头来,朝着他轻轻一笑,犹如初春的暖风,带着暖洋洋的感觉。
“这紫龙卧雪,是你打理的?”
他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看着那人熟悉的面孔,温暖的笑容,猛地冲过去抱住他,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回着。
“大哥哥,我叫阿满!”
随后,一切似乎都显得格外温馨,就像是在弥补他缺失的那几十年时光一般。
可这温馨终究也有尽头,玩闹之中,他突然道。
“阿满,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为什么?没有权势利益作祟,他不会害他,为什么,还是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