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大人,又运过来了一批。”
萧珩靠在树干上,熬红了一双眼,精神依旧抖擞。
他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因为难民比想象得还多,他索性便驻扎在外头。
萧珩喊了一声:“周牧!”
正在监督卫兵的周牧连忙跑了过来,行礼道:“大人!”
萧珩拿起放在一旁的绣春刀,“跟我去接人。”
“是!”
最近收殓的尸体几乎全是缺胳膊少腿的,一张张面庞看起来还很年轻,饿得双颊下陷,眼球突出,嘴唇干裂。
瘦得皮包骨。
萧珩只看了一眼,便将白布重新盖回去。
“好好送他们。”
*
有“济世堂”的令牌在,马车很容易就能出去。刚出城门,萧洄就忍不住掀开窗帘。
即便早有准备,他也被看到的场景震惊住了。
一片荒芜,一点都不像春天。
一眼望不到头,看不到一点希望。
“为了活下去,难民们会啃树根,吃青草。”温时在他身后说道,“我刚来的时候,还看见一群人在烹煮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婴孩,他们目光冷血、麻木。”
婴儿的母亲在一旁绝望地看着,眼泪已经流干了。后来分食的时候,她甚至也凑了上去,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拼命争抢着。
萧洄放下窗帘,沉默着没说话。
“再远一些比这更可怕,一会儿你要是不能接受就回马车来歇着。”
萧洄摇头,依旧没说话。
其实自济世堂出城施粥后情况已经好了很多,难民们见着有了希望也开始服从管理。负责纪律的禁卫军和锦衣卫因此也少了很多麻烦,私下提起济世堂的时候满嘴感恩。
马车突然停下,萧洄听见外头长清和季风喊了声“公子/二公子”。
下一秒,男人掀帘而入。
萧珩低眼,眸光落在温时——旁边的萧洄身上。
萧洄:“……”
他自觉往旁边挪地儿:“嗨,二哥,好巧。”
嗨完还特狗腿地拍了拍他刚坐过的狼毫坐垫:请坐。
忽略掉少年刻意的讨好行为,萧珩吝啬分他一个眼神,凉嗖嗖地丢下一句,“能下床了?”
萧洄立马给他表演了一套空手道。
“能了!甚至能打一套拳!”
得了吧。
就你这金贵身子。
萧珩没理他了,径直越过他在温时旁边坐下,接过后者递过来的靠垫垫在背后。方才在外面还敏锐干练的男人在靠近温时的瞬间就变了个人。
就像凶狠的狼王回到了自己的窝,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之后放下所有戒备。
然后疲惫、铺天盖地的困意通通砸下来。
——萧珩靠着温时睡着了。
还睡得很安稳。
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温时抽住手臂,半抱着他,轻轻拍着,神情温柔。
萧洄自觉多余,拿起披风先下车了。
陆善正蹲在车旁边吃馒头,冷不丁闻到一股丁香花夹着草药的味道,他抬头,看到一个俊俏小公子从马车上下来,两秒后,认出来了。
他大咧咧喊了声:“萧三公子!”
萧洄赶紧:“嘘。”
少年嘴唇嘟起,神色紧张。陆善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噤声。
济世堂的人有很多,遍布京郊各地,每五百米便插着一面“济”字旗。
这里应该是他们的“总部”——用来开会的。
长清已经在和负责人商讨了,季风环胸靠在树上,正盯着远处看。萧洄过去找了个凳子坐下,陆善跟着他一块儿。
“陆大哥,我这么叫你可以吧?”
“当然可以!”萧家公子这么叫,完全是在抬举他,陆善怎么会介意。
只是他天生长了一张凶悍脸,即使在笑,也像是要打人一般,寻常人见了只会退避三舍。
不像萧洄。
不仅不避,还跟人有说有笑。
济世堂的人见惯了锦衣卫的冷漠,看到一个俏生生的少年在他对面说说笑笑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少年太勇了!
许是太累太饿了,陆善吃得很快,萧洄看着很快就见底的碗,问:“你们在外面干多久了?”
陆善咽下一口菜:“我还好,我是前天才被叫出来的。”
也才干了两天一夜的活,萧珩不同,皇帝下令后他就一直待在外面,没再进过城。温时带着济世堂出来前饭也不怎么吃,就饿,睡觉按时辰算。
疯狂得不像是个人。
“指挥使太猛了。”
之前难民围了禁卫军和锦衣卫的驻扎点,官兵们看他们是无辜的百姓,心生同情不敢下手。只有萧珩一人冷静得可怕,一刀砍了闹得最凶的那个才唬住了所有人。
至此,没人不敢服从管束。
陆善一想起来那件事儿来心里完全就剩两个字:佩服。
换他是全然不敢这么做,也下不了手。
能在短时间内爬到这样高的位置,他们指挥使果然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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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萧珩和温时一块儿从车上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