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运紧紧拥住他,很轻很轻地贴在他脸边说道:“我感觉我能这样和你呆一辈子。”
一辈子,听到这个词方何就开始发抖。
他像在漆黑的隧道中前进,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路,后方在坍塌,他只能无休无止地跑。
如果是这样的生活,他撑不到一辈子了。
所有人都发现方总监变了,以前的他全身都是小刺,一个眼神就能把新人吓得连滚带爬改方案。但现在他变得消沉寡言,就好像被人生的巨浪彻底击垮了。
过去公司老人总说他:“傲什么劲,跟个随时随地开屏的花孔雀似的。”但他们其实不讨厌方何的艳丽张扬,反倒是他现在如此死气沉沉,让人看了浑身难受。
有人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他也只是摇摇头,不愿多谈。时间一长,大家都不好再关心他,只能祈祷他自己早日想开。
但方何想不开。
和李灵运在一起的一幕幕,过去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此刻都成为了他痛苦的根源。
李灵运的控制欲,李灵运的偏执,李灵运的高高在上,甚至李灵运的爱……变为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口,把他扎得千疮百孔。
他想死。
但他舍不得妈妈。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方何突然收到来自乔建宁的微信。对方失联许久,如今一上来就发了个手机定位,并附上一句简短的话:“此地,速来。”
聚餐那一天,方何被李灵运折磨得太惨,现在看见乔建宁这三个字就发怵。
他捏了捏眉心,心说这小子真是不怕死。如果被李灵运发现他们还有联系,自己可能真会被活活草晕。
于是他回一句“去不了”,然后立刻动动手指,删除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没刚放下手机,又一条微信弹出来。
“我找了个神婆。”
方何差点被气笑,心说乔建宁到底还是不知道李灵运的厉害。难道方何没有求助过江湖神棍吗?就连寺庙他都不知道拜了多少个。
然而完全没用。
无数次尝试,让他的希望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烧成灰的余烬。
“没用的,别搞那些了。”
“我保证,这个真的靠谱。是我动了好大的关系,托了好多人才找到的。”乔建宁始终坚持道。
方何正准备消息免打扰,就看见了最新一条消息——
“我偏不信,全世界只有李灵运一人能下咒。他爸死了,他妈是普通人,我就到他浙江老家打听,真让我找到了其他姓李的。”
方何猛地怔住,呼吸都凝滞了。
乔建宁最后这句话打动了方何,再加上他的坚持,方何决定最后挣扎一次。正好这周六李灵运要参加一场葬礼,方何就跟那神婆约定好周六见面。
当天,方何开车载上乔建宁,来到神婆在上海的落脚点。那地方非常不好找,位于一家古玩街道的角落里。
一路上,到处是摆起地摊的小贩。白布上铺着些美玉铜器,蒙着薄薄的灰,任由有缘人附身挑选。客流熙熙攘攘,小巷又窄,连落脚都困难。
说来也奇怪,当到神婆的住处时,周围竟格外冷清了。那是栋颇有年代感的中式建筑,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薄薄的木门已经微微腐朽。
方何与乔建宁敲门,无人应答,一推,门没有锁。
“请问李小姐在吗?”两人推开门,跨过门槛,灰尘的味道立刻迎面扑了出来。这家古玩店墙上贴满了字画,边缘发黄微卷,也不知是不是真迹。
所有的实木台子上,都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文物。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欢迎光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迎面走来一位蜜色皮肤,颧骨泛红的年轻女孩。她柳叶眉,樱桃嘴,浑身上下散发着鲜活的生命力。
“您好,您是李小姐?”方何立刻迎上去,跟她握手。
“就是这位先生被人下了厌胜术吧?”女孩盯着方何,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一边笃定地说,“这先生黄睛赤脉,印堂青黑,恐有血光之灾呀。您要想改命,也不难,得需要一点……”
她压低身体,两指搓了搓。
这话术太像个骗子,方何强忍着没有皱眉。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不远万里,把命运系在这家伙身上了。
他还没来及说话,就听见里屋传来另一人淡淡的声音:“小柔,是客人来了吗?”
说罢,一位中年女性拨开珠帘,走到方何面前。她虽然不年轻了,但体态优雅,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身材曼妙有致。
女孩咧嘴一笑,也不演了。站到那位女性身后,俏皮地说:“刚才逗你们呢,我重新介绍下,这是我们当家的。”
李灵运参加葬礼的时候,天空下了点小雨。他带了把透明的塑料伞,撑起来,雨珠啪踏踏坠在上面。
雨水泛起雾,像是在视网膜上蒙了一层膜,什么都看不明晰了。潮气堵在他胸口,怎么都排遣不出去,噎得人难受。
祭祖那天,大家约定明年再见,但现实显然不给他们机会——又有人横死了。
这次死去的是四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