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把炸药包一堆,直接开炸。
要保证炸药产生的能量充分倾泻在坝体一侧,必须在内部实施爆破。
由于没有机械,得靠人工挖出深洞,把炸药包切开,沿着洞,把炸药粉一包包填进去,然后布线,再把一个个洞填土,掩埋好。
在一切可移动的灯光轮流照耀下,9点开干,懂爆破的填药,不懂爆破的,在懂行的指导下挖坑。
坑要深,要窄。
干了几个小时,许多一天一夜,甚至两天多没睡的战士站在那里都开始摇摇欲坠,连方淮都忍不住靠在一个小土坡,打了个盹。
但高炮旅和水电部队的同志们,还在干。
方淮做了个无比漫长的梦。
梦到他飞遍了四川的河山,把那些游荡的灵魂收拢,一个个倾听他们或长或短的一生,听到他们不甘于就这么死去,听尽了他们所有的遗憾,随后,把他们送往天堂。
在金旅长的大喊声中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连周围的灯,都熄了一些。
“检查线路,准备撤离!”
金旅长站在坝上高处,满意地看了看一晚上的成果。
方淮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看到旁边坐着的几个刚干完活,正在喘气的二中队战友,不禁有些温暖。
郝成斌,叶加洪,曹毅,赵金成,方洪亮。
黄永,孔祥忠,张洋他们几个精力旺盛点的,还在场上到处奔跑着。
这些只是相识了短短几个月的战友,其中,不乏和他有过恩怨的,此时,竟都给了他一种“我背后有人”的熟悉和踏实感。
他们泥腿子一般随意坐在地上的姿态,互相勾肩搭背,互相支撑着的动作,都让他感到亲切。
二中队…
才入川第三天,竟已是一个让他觉得深深怀念的名词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仿佛让他经历了好几辈子。
他怀念那种三天两头才有个小警,也不大会夺人生命,即使平时疯狂搞训练,却不失安逸的幸福日子。
怀念那个大家坐下来,大笑着吹着牛B等待开饭的漂亮前院。
怀念周末在四楼畅快笑着玩游戏。
但,此刻看到大家宁静中带着忧虑的表情,他知道,这种快乐,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了。
来参加此战的战士,或多或少地有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患者主要表现,为创伤再体验症状、警觉性增高症状,以及回避或麻木症状。
这两天,好多人根本睡不着,他曾看到一名解放军战士大白天的睡着睡着,忽然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就跑,跑了半天才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才有些神神叨叨地回去,继续靠着帐篷睡觉。
尤其是他们这些前期进入的部队,看到的画面,参与的施救,密度极高,也及其残忍。
PTSD的症状,也许在进入北川之后,还会更加严重。
他只能希望,大家在消防,生生死死已司空见惯,能够赶紧恢复过来吧。
正想着。
郝班长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掏出一包烟,散给其他人几根,随后,自己点上了一根。
“我靠,班长,到处都是火药,你点烟?!”
郝成斌却摆摆手,笑道:“洞口都封上了,你怕啥?那个旅长都说了,让我们到这边来抽。
再说了,炸死了算殉国,你怕啥?”
另外几人,也笑着点上了烟。
方淮听着这话,一个激灵,收腿,蹲起身来,摸了摸郝成斌的额头,皱眉道:
“班长,你不会PTSD了吧?咋动不动要生要死的?咱们还得干好多天呢!你振作点!”
“啪!”
郝成斌打开了他的手,吼道:“P个毛D!老子还等着回去装修房子,你可别咒老子!”
其他几人,也笑了起来。
他们的心理素质,真的强过很多人,只是刚才黑黝黝的天,和周围沉闷的气氛,想到几公里外,老乡们口中惨不忍睹的北川,真的很难过。
方淮这才放心,站起了身。
此时一看,简直觉得神奇。
夜晚还堆成了山高的十吨炸药,彻底消失在地面,砌入了黄土里。
方淮朝着站在制高点的金旅长喊了一句:
“金旅长!多久可以撤?”
“七点,准时撤离!你们安排一下锚点,准备绳索!”
(今天家里有事,简直累死,忙了半天,好想请假的,忍了,下个月抽一天请个假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