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宫裳角处理好事情回来,桌上的龙灯却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一紧,立马转头斥问金复,“灯呢!”
金复连忙惶恐的安慰,说可能是不长眼的下人替她收起来了。
“去找!”
金复赶紧领命下去,然而还没等他出门,宫远徵就提着龙灯高兴的跑了进来。
他献宝似的把灯递到她面前,“姐姐!你看,坏的地方,我都修好了!”
宫裳角一把将龙灯夺过来,“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宫远徵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看它旧了……”
她打断,“新的就一定比旧的好吗!”
宫远徵被吼得怔在那儿,这是宫裳角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新的就一定比旧的好吗……
新的没有旧的好……
看着他盈着水意的眼睛,宫裳角偏过头闭了闭眼睛。
她尽量压下自己过于激烈的情绪,“你先出去吧。”
宫远徵只无所适从的点了点头,低垂着肩膀缓慢的移出去。
宫裳角不知道的是,顺从的乖乖出去的宫远徵,在她房门外枯坐了一夜。
金复忍不住劝道,“徵公子,天都亮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宫远徵直愣愣的盯着初升的朝阳,一动不动。
金复解释,“那龙尾上的墨迹,是朗公子第一次学会写诗时染上的。
那断掉的龙尾,是朗公子夜里做噩梦紧紧攥着扯断的。”
宫远徵听着他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对于角宫主来说,这是朗公子唯一留下的痕迹,是仅存的念想了。”
“我知道,旧的不修了,留着。”又一颗眼泪砸下。
他强挂上一抹笑,“我给姐姐做个新的。”
金复叹了口气,“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徵公子多多体谅吧。”
宫远徵眼中水光凝聚,一颗泪珠被重力携裹着滑下,失魂落魄的喃喃着,“可我……”
他努力压下喉间的抽噎,“可是我不是衣服……”
他握紧自己的刀柄,逃避般跑回了徵宫。
回忆收拢。
宫裳角抚了抚那盏龙灯,将它提了出来。
坐回桌旁,她打量着龙尾,又瞧了瞧龙须。
朗弟弟的痕迹,已经被远徵彻底遮盖了。
她怅然的叹了口气。
又是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把她从情绪的深渊里拉出。
宫远徵背着手,兴高采烈的推门而入。
金复欲言又止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想拦但没敢拦。
宫远徵脸上的笑在看见桌子上熟悉的龙灯时,小心翼翼的收起。
他整个人进退两难,站立不安。
宫裳角心里一酸,朝他露出个笑。
”怎么了,藏了什么好东西?”
其实,背后那么大个龙灯,宫远徵格外纤细的腰肢根本挡不住。
她给金复使了个眼色,金复立刻退了出去。
见姐姐语气如常,宫远徵惊喜的又绽开了笑。
他兴高采烈的两步跑过去,把龙灯从背后掏出来举到她面前。
“我给姐姐做了个新的!”
说完,他垂着眼睛有些低落的补了一句,“虽然,新的不一定比旧的好,但我还是想给姐姐个新的。”
宫裳角眼里氤氲着不知名的雾气,她一字一句坚定道,“新的旧的,都好。”
她拉着宫远徵坐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不管是新的旧的,都是姐姐独一无二的珍宝。”
宫远徵垂着头咬紧了唇,长久压抑的委屈袭上眼眶。
他压抑着鼻音小声喃喃,“不是的,朗弟弟是姐姐最宠爱的弟弟,谁都比不上。”
他说的肯定,这在他心里,已经是根深蒂固的铁律了。
宫裳角眉眼染着淡淡的忧伤,“朗弟弟陪了姐姐十年,算起来,远徵也陪我十年了。”
她突然摸了摸桌上的旧龙灯,“旧的只能珍藏起来了,可新的,还可以挂在床前驱散黑暗。”
她双手托着宫远徵的脸,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朗弟弟永远留在那十年了……
可远徵,我们,还有无数个十年。”
宫远徵如今也不记得什么委屈或欣喜了,慌乱的伸手去擦拭她的眼泪。
宫裳角原本饱满的情绪一滞,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只见他细嫩的指腹上,错落着好几道划痕。
“我……”他神色飘忽,“我晒药材的时候被干药材划破了。”
宫裳角面色紧绷,没说信不信,一言不发的从抽屉里拿出药膏。
她蹙着眉,左手抓握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为他的指腹涂药。
宫远徵的手修长漂亮,比宫裳角的还要好看,那几道划痕,实在碍眼。
宫远徵安静的看着认真为他涂药的姐姐。
好一会后,他突然道,“不是。”
“不是被干药材划破的,是给姐姐做龙灯,被竹条划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