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漫天遍野的火光包围,视线里尽是碎沙飞石时,他深知难逃生天,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妻子....他的记忆,到此处截止。重新有了意识时,是因为有人在耳边话声不断——
“你不把他的手打开,如何套锁链?”
“你说得轻巧,你打一下试试?他也不知是吃了什么,我费了半天的劲儿也没能打开。”
“打不开怎么办?”
“能怎么办?推着走呗,你没看走得还挺好的么?”
“他们这是殉情罢?不然抱得这样紧作甚?”
“谁知道?你看这两人头顶上都有一抹白光,应该都是阳寿未终死于非命的.....”
实在是很吵,很烦!他才要张口叱责,便听到怀里人儿道:“黑白无常大人,好久不见,二位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华绝代、英俊不凡呢。”
黑白无常?他两眸倏启,四遭雾气沼沼,前路不知所终,这是.....低首,迎上妻子灿灿星眸,“眠儿,难道我们已经.....”
春眠笑靥如花,“认识一下,小日儿,左边这位是黑无常大人,右边这位是白无常大人。两位大人辛苦了。”
他左右各看一眼,“黑白无常?这么说,我们确实死了?”
“应该是罢,不然怎么会有眼福瞻仰到两位地府里的绝世美男,一位气死宋玉,一位吓走潘安呶。”
“元春氏,你少在那边贫言贫语!你当咱们愿意看见你呢?这一回咱们不找你,你偏投上门来,上一回送你返阳,你也百个不愿。咱们勾了几千年的魂,还没见你这般想死的!”
春眠向他们撇了撇嘴儿,抱着相公颈子向上爬了爬,把颌儿垫在相公肩上,“小日儿,别理他们,他们都和判官大人一样,是又啰嗦又糊涂的老头子。老头子们羡慕我们可以生,可以死,可以忘却旧有的重新来过,还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地把这说成是轮回之苦,实在是人越老越小家子气,不要信他们的胡话!”
“.....”如果不是怕被问责,黑白无常真想伸手就此把她丢回阳界。
春眠嘻开小嘴,“小日儿,我们都死了,觉得难过么?”
元慕阳一笑,“你说呢?”
“能和小日儿死在一起,眠儿好高兴!”
“我也是。”黄泉路上无客栈,更不必担心脚下设绊,元慕阳不管前方,只管紧盯妻子娇靥。夫妻两人的视线细密胶缠,直让黑白无常怀疑:这幽冷的黄泉路,何时变成了他们的花烛间?
“前面便到冥门,希望二位这份好心情会保持到阎王殿。”
阎王殿。
幽冥光闪,鬼火簇烁。春眠虽是故地重游,小脑袋犹转得不亦乐乎,反观生平仅见的元慕阳,兀自岿然挺立,不动如山。
一殿阎王秦广王拧着两道重眉,瞪着两只圆眼,“有谁来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这个人不是已经打发走了,怎不请自来?还是又有哪个糊涂东西勾错了魂魄,需要本王给他收拾烂摊子?”
“启禀阎王,这二人因突遭意外致使魂魄离体,乃属下巡游时意外遭遇。”黑白无常答。
“并非自寻生见,又非寿终正寝?”阎王攒眉,“这倒是个难题了呢。以几位判官之见,该如何处置这对.....这对?”森森阎罗殿,各魂跪听判,他们两个不但不跪,怎么还.....还抱在一起?这成何体统?你们还不上前将他们分开!
“禀阎王。”黑白无常嗫嚅,“.....抱的太紧,分不开。”
“分不开?”阎王高声震得举殿铃声作响。
“分不开。”
“堂堂冥界神司,分不开一对凡魂?”
“男魂执念太深,除非阎王下令,属下出手致其魂飞魄散,否则,很难分开。”
“......有这等事?什么人执念深的连冥界的神司也无可奈何?”
“黄梅元慕阳。”
“元.....”阎王两眼倏投红衣判官,“是那个元慕阳?”
“就是那个元慕阳。”红衣判官作答。
阎王还未作态,春眠一见古人即展颜欢叫:“判官大人,多日不见,您老人别来无恙罢?”
后者视若无睹,听若罔闻。
阎王陡然拍案,“元慕阳,你先前以金银收买将死之人的魂魄为你搜寻亡妻下落,即犯阴司法条,在本王这里留下了案底。你此时既倒地府,便须接受审判,见了本王,为何不跪?不怕本王抽筋剥骨么?”
“阎王老爷休要吓唬人!”春眠挥拳,“我家相公生前广结善缘,积德无数,单是去年水灾,便放粮放款,修建安置的屋舍,惠及几万人。而我家相公所行善举,又何止这一桩?你不褒不扬便也罢了,怎还会说出什么审判?难不成阎王老爷也如判官大人一样老糊涂了?”
几千年的修养差点毁于一旦,阎王忍中胸中闷响,不让自己破功。而下面的四位判官中的三位也皆把兴味目光隐藏于森肃面相之下,总之一个字,忍。
“咄,元慕阳所行善举,其心不为向善,其德不在惠人。所行所为,概为你积攒功德,行善皆为有所回报,不啻功利之心,何来褒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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