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客房,他对于堂皇坐在自己房内捧茗喝茶者见怪不怪,径自问:“镇魂阵试得如何?”
“有些棘手。”
“棘手到你要放手?”
“不必激我。我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只是因为我想做和不想做,不在你说和不说。”
元慕阳难得发了一声有失气质的轻嗤,为自己倒了杯茶,“你想做,还要看你能不能做。”
“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百鹞长眉淡拧,“如此阴阳怪气的腔调,只是因为我未把你妻子的一魄顺手带回?”
元慕阳摇头,很坦白,“若那一魄是如此轻易带回,你又岂会等到今日?”我是打别处淤了些气,既然回房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当然向你发了。
淤了些气?你打阳恺处回来,按理,他还不至于在此时向你发难。
“早晚会发难,晚不如早,他不发,反而有事。因我设想再三,实在想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下一步会怎么走?百鹞要知不难,实则他也早已知道。但他不会提前给以知会。倒不是为了什么天机还是劳什子的自然法则,而是他很想看看,这对夫妻要如何面对那样一种对凡人来说不可逾越的刁难。
“那恶道的镇魂阵虽然较上一次又加了障碍,但要取并非难事。但为了不损魄气,不招来地府干扰,取魄时辰至关重要,而取魄之后的存放更是不容轻忽。你身上有令夫人主魂之气,最利存放令夫人遗魄,这也算是烦事当头的幸事了。你来京虽非己愿,但这冥冥中的安排,倒也深有机缘。”
“你要何时取?”
“后日十五为月圆之日,我会于至阴之时着手,取魄同时,再将一道兽魄注入那躯体之内以暂障恶道耳目,届时,你于月下焚香供果,收买过往鬼差。取魄之后,这京城之事你也勿再理会了,即刻返回江南。”
“可.....”
“阳恺既然卖你人情,便是愈快愈能让你感恩,明日你的管事伙计便会获释。”因为,要走了这一步,对方的下一步才好开展。“得了魄,便须在三日之内注进令夫人体内,以免衔生枝节,我带你移形换位。”
“好。”事关眠儿,元慕阳不再迟疑,“我趁明、后两日抓紧处理要事,把慕朝留下料理善后,待庄管事等人休整过了,便能助他。”
后面一句,他等于是在宽慰自己。撇下这边千头万绪的杂事急回江南,他身为元家主事,毕竟失职,微有愧疚。
百鹞所言未差,一天工夫,庄管事案便被审理清楚。大理寺主薄亲作主审,将一干人证口供一一点析,驳伪斥假,相关物证更是难禁法眼直断,再经过一场有理有据的判词之后,庄管事等人当堂无罪开释。
第二日,元慕阳再分号主事房内,一面和几位商家洽谈之前未妥商事,一面等着看诊大夫来报庄管事会诊的体况,伙计敲门报入,说是户部尚书亲临分号,已到前厅。
元慕阳前往见官,寒暄不过两三句,户部尚书便直陈来意。原来,这位阮尚书近日得悉自己因听信一时谣言屈枉了醒春山庄,深觉负愧,闻知元慕阳来京,特地亲自登门致歉,并已广发榜文予以澄清。且道,虽然今届皇商评鉴时日已过,不能违规操作为醒春山庄补上皇商资格,但户部每年愿将三成水运货物交予“货通天下”承载,以弥失察过错。
元慕阳出言称谢,面相欣而不亢,语态恭而不卑,又得阮尚书赏许。阮尚书还道,他已向上峰请罪,并上折为醒春山庄奏请一道御笔亲书的“大善之家”匾额,获准,望请持之以恒,一如既往,以成商家楷模。
御笔亲赐,自不能拒,元慕阳跪叩谢皇上恩德。谁知,送走户部尚书不到半个时辰,忠正侯府遣人来邀。想及柯府为好友柯以嗔家园,不好硬辞,只得将手头事交予三弟慕朝,至侯府赴宴。
侯府宴上,他念着晚间需为妻取魄,酒杯沾唇即放,不能推时则以袖作掩泼到袖内帕中。因他用膳礼仪极佳,矜贵之气使人不敢狎近,是以无人察觉。
“元庄主与以嗔相识不短时日了罢?”柯松龄高声问。平心论,柯侯爷对他称不上喜欢。男人就该豪迈粗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而这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江南俊美容貌,腰杆细得与他大腿相差无几,面孔白得把他三夫人也能比得逊了颜色,如何能做他的乘龙快婿?
“至今,已有三年了。”
“以嗔在江南,可做下过什么荒唐事?”
“以嗔律己甚严,与‘荒唐’两字,是沾不上边的。”
“那也是个混账小子,离家多年,连封信也没有。要不是他一年要回京述职一回,老夫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元慕阳牵牵嘴角。
“以欢到江南,曾住到你府里?”
“正是。”
“.....家门不幸!”
元慕阳挑了挑眉,“请侯爷勿误会什么,柯小姐在舍下时,与家妹同住。”
“但外人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只看到我的女儿抗婚出走,随之在一个男人府内住了十天半月!”
“清者自清.....”
“这人言可畏,你不知道么?”柯松龄眦目一瞪,忽又面现毅然之色,“也罢,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