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是说,前段时日有人试图盗取恋儿的一魄?”
“正是。”
“是地……”府?那个字,不能随意说得。天测四方,地窥八面,能讳则讳,为了恋儿,他愿意敬畏鬼神。
“非也。”随尘首长摇首否之,“贫道设下的镇魂阵未生任何拒斥之力,彰示来者身上未有丝毫阴气,且连破了贫道布下的几道关卡,想来修为不浅。只是,似乎被什么事中途打断,是以匆匆离去,并未完成。”
“亦是说,来者若无中断,恋儿一魄早已不在?”
随尘道长颔首,“大有可能。”
阳恺面目间倏地涌出寒意,“道长可有法找到来者么?”
“贫道需施法过后方知一二。”
“那便有劳道长了。”
这位随尘道长,因过于热衷通冥收魂之术,有违天道,被师门所不容,却正为他所用。
当年,妻子突然病重,多方医治未效。云游至京城的随尘上门自荐,言见得府宅上空乌气缭绕,府中必有病患,且命不久矣。他怒极之下欲杀之,随尘张口将妻子病症病状乃至生辰八字一一述来,思虑之下,他将之留下。不管是否江湖术士,只要能使爱妻有一线机会,他都要一试。
而后妻子离世之际,他以随尘所予灵符欲将妻子魂魄羁留,但其时灵符力道未臻成熟,仅强留了一魄,保得恋儿肉身不腐。
这些年,为寻爱妻灵魂或者转世所在,上穷碧落下黄泉,若无随尘给予的这一线机会,他如何让自己捱过?
“侯爷,贫道以为,不管此人是何方神圣,与尊夫人转世必有干联。”
“何以见得?”
“在此之前,尊夫人虽然亦曾被鬼差惊扰,但那些俱是路过之卒,实质来讲,尊夫人的一魄并未真正引来地府讨取。意即在尊夫人转世之前,地府始终未察所摄魂魄是为残缺。而此次来者,俨然专为此魄而来,那些食人魂魄以延寿元的妖孽进不得贫道阵法,想来想去,该是尊夫人新生遇了高人,收那一魄来了。”
“高人?”阳恺讥讽勾唇,“怎样的高人?比道长还要高么?能自如地堪破一个人的前生今世?”
“贫道晓得侯爷为贫道终终不能寻得尊夫人转世而心存疑忌。贫道毫不讳言,以贫道当前之力,若想精确寻得尊夫人转世所在的确尚有不及。”随尘虽对通冥术之心存狂热不假,但从不妄估自身本事,海口自夸。“若非如此,贫道也不必急于修炼第五百道灵符。”
“好,本侯信道长,本侯会耐心等道长第五百道灵符面世。”这十八年里,希望,失望,希望,失望……交迭更次,周而复始,他已经习惯。他不介意给这位道长以时间,只要,他能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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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位未家二哥与幽兰并非一母之亲,幽兰母为正室,未家二哥母为侧。如今未家执掌财权的,乃前正室所出长子,即幽兰同父同母的长兄。未被委以重任的未家二哥为此心怀怨怼,却不敢招惹作风雷厉的未家大哥,只得把时不时找幽兰这枚软柿子的麻烦当成发泄排遣……
从幽兰嘴里,一番旁敲侧击,进而推测揣摩,春眠得知了未家恩怨大概。
虽然,对于人间恶事,她自懂事那时起便见得不胜枚举,但至少,她所爱的人,祖父,祖母,小日儿,都是加倍爱她,在这个家里,她珍贵无比。反观幽兰,最疼爱她的未家大哥一年内有半数时光在外行商,一个秀弱女子,担负着绣坊教习之职,兼顾府内账务,还须镇日面对庶母及其所生子女的刁难挑剔,母亲不能依撑,自个儿又是那样委屈求全的脾气,定然不可能在大哥面前述苦报怨……唉,与那戏台上菩萨心性的苦命青衣有何两样?
一念至此,春眠对这个弟媳更加心疼,一迳将自己房里的衣料、首饰、吃食往二房送去,还叫来元通,叮嘱他看好这满庄下人,务必听从二夫人调遣,违者严惩不贷。
她连番举动,看在元家二老眼里,不觉喜在心里:长媳有这样的慈悲心性,宽宏气度,容人之量,是好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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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东杰,问你一件事。”
“什么?”为她诊过脉,正执笔书写药方的季东杰立时满身戒备。
“你年纪一大把了,为什么还没成婚?是因为没人要你么?看你长得也有三分姿色,从我家相公手里也刮了不少钱财,不至于乏人问津……”
季东杰紧握手中笔,以透纸而出的力道重重地勾上了药方最后一划,交给身边僮儿去抓药,又勾指叫来丫鬟,“襄菊,这回的方子里因为加了一味祛热消暑的药材,苦味更盛从前,你要看你家小姐,确保每回都要喝得干干净净。”
“是。”襄菊恭声应着。凡与小姐身体有关的,她自是格外上心,没得通融。
春眠瞠眸指控,“季东杰,你在报复。”
“知道就好。”懒瞥她一眼,对她颊上的些微红晕颇满意。调养出这样的好面色,那个爱妻成痴的痴情种该满意了罢